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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年少时(274)+番外

段泰平摔上门走了,段北澜捋起袖口,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

用力往下一割,手背上又多了一条血痕,他眉头也不见皱一下。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伤。段北澜却偏偏喜欢在皮肤上刻字。

随着时间的流逝,无数个“正”字褪了又添,添了又褪。高中即将过去三分之一,再熬七百多天,他就能离开这里,从今往后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

第二天下午放学,因为没交今天的作业,段北澜被老师留了堂。来到食堂时,大堂内已经挤满了人。

几天前,他被醉酒的段泰平推下了单元门口的楼梯,扭伤了脚踝,现在走路还有点瘸。

食堂排队的人太多,推推搡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腿脚不太方便,索性站在窗口旁边站着等,等到前面的学生都打完饭,再上去捡漏。

排队的人越来越少,段北澜用手扶着墙,一瘸一拐走了过去,想买个炒面随便打发一下肚子。没等他拖着伤脚挪到窗边,一帮穿着黑色球服的男生便从食堂外勾肩搭背走了进来,顷刻之间就把窗口挤得满满当当。

身高平均一米八,是校篮队的那帮人。

没过多久,窗口内的菜就被篮球小将们一扫而空。活动了一下又红又肿的脚踝,段北澜背起书包,决定原路打道回府。

这里不能再多待了,他感觉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些莫名的念头,这些念头无法控制,他也不想控制。

篮球队的人太吵了,和打麻将输了钱的段泰平一样聒噪,都该死。

没等他走出前门,打饭的队伍里突然传出一声低呼。不知是谁的蓝球没拿稳,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顺着食堂光滑的地板,一路滚到了段北澜的脚边。

段北澜垂下目光,盯着脚边的篮球,没捡。

紧接着,队伍里走出一个高挑的男生,朝着段北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来到段北澜面前,弯下腰抱起了地上的篮球,然后笑着抬起头,对段北澜说:“谢谢你啊。”

捡起篮球,匹尤正准备回去排队,突然听到眼前的少年开口了。

“为什么?”

少年的发色比常人黑,嗓音也很冷,带着种怪异的沙哑感。

匹尤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黑发少年:“嗯?”

“我没帮你捡球,”少年问他,“你为什么要谢我?”

匹尤挠了挠头发,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听到队友在不远处喊自己,匹尤指着手中的球,笑着开玩笑:“肯定要谢你啊,这家伙跑这么快,要没你拦着,百米冲刺我都追不上。”

眼神往下稍移,匹尤的视线落在了少年被校服袖子遮挡住的手背上:“啧啧,你这手是怎么回事,被什么东西刮到了?有点严重啊。”

“唉,你等等,我这好像有——”

匹尤将篮球揣在怀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裤兜。摸了半天,摸出一把五毛硬币和一个创可贴。

将手中的一把东西全递了出去,匹尤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兜里东西太多了,创口贴夹在中间,要不你自己抽一下?”

盯着匹尤看了半晌,黑发少年伸出手,拿走了对方手里的创可贴。

两人的手指在半空中短暂地触碰了一瞬,对比却非常的鲜明。一个伤痕累累,一个白皙无暇。

匹尤冲他招了招手,算是道别,走过去和队员们汇合。

下晚自习回到家,段北澜发现一切照旧。段泰平一个人坐在桌边又哭又笑,小白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估计段泰平又在发酒疯之后,狠狠打了小白一顿。

他救不了小白,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送小白去过别人家,也丢去过救助站,小白第二天就又摇着尾巴跑回来了。

所以说,动物和人一样,本质就是贱。

关上卧室门,段北澜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小刀。

锋利的刀尖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在手背上,割下那道崭新的“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本该留下印迹的地方,多了一张棕色的创可贴。这张创可贴止住了肮脏的血,将那些丑陋的伤痕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距离自己在贴吧出名,被周围的同学们问这问那,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

每当有人问起,匹尤都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让班里这些老油条多复习,少放屁。高三毕业班的学业很紧张,大家也就把这件事当成一个课后谈资,和匹尤开完几句玩笑就散了。

围在课桌前凑热闹的人纷纷散去,匹尤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个在贴吧里一直记录着自己行踪的“蔷薇D”,他知道是谁。

网名“蔷薇D”,真名段北澜,以中考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沽南的高一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