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精确度(6)

齐梦槐接过书一看，顿时心中一沉——这本书和他前几天读的《克苏鲁神话全集》故事里提过的怪书长得非常像。

他翻开书页，看见了书中的汉字，生僻字居多，连成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句子。这些文字是用劣质的老式打字机印的，每个笔画都有不同程度的轻微晕染和颤抖，很有手写的质感。

“瑶席玉瑱，灵偃蹇姣服……”小叶子瞅着书中的字句慢慢读道。

齐梦槐立刻合上了书，不让她读完。他说道：“先留着，放我这里。可能是房主的东西。”

“原来你不是房主呀？”

“嗯，”他解释道，“房主是我亲戚，他这只是暂时借给我住而已。”

“这么好，”小叶子说，“我也想有个这样的亲戚。”

齐梦槐挑眉看了她一眼。这家伙，长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要是屋里再发现别的东西，还是先告诉我一声。没什么事我就关门了。”

回到书桌边，他把这本令他感到诡谲的旧书插入了整洁的书柜里。窗外，一团巨大的云絮暂时敛去了阳光，让屋内也跟着阴暗下来，空气似乎也因为这本书的出现而变得凝滞。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试着去吟诵这这本书里的句子，他一定会疯掉。

他给尹宗弦发了条微信：“你猜得对，这个屋子像是某种怪事的开始。”

然后，他注意到，方橙在几分钟前也给自己发了一条微信：“梦槐，周三下午有空吗？”

“嗯，没什么事。”齐梦槐回复道。

“那太好了，院里最近安排我去市二中做招生宣传工作，但是我有点事去不了。你能不能帮我顶替一下，这个可以给你在综测里加两分，也算是为奖学金积分吧。”

齐梦槐懊恼地捂住了脸，但是现在想拒绝也迟了，于是他问道：“具体需要干些什么？”

“就稍微介绍一下宏开大学的建筑学院，吸引他们报考。还有就是顺便讲讲你高中的学习心得。基本上就是做个鸡汤演讲。”方橙秒回道。

短暂的安静之后，方橙又来了一条消息。

“没问题吧，那我写上你名字了。周三记得去啊！”

“行。”他打完这个字，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周三的天空微微有些阴沉，深浅不一的灰色浓云，在微风的轻扯之下缱绻交织，连成一幅宏阔的水墨画。

市二中的大礼堂中，黑压压地坐着满满一大片高中生，远看就像草间弥生的斑点画作，又像一群嗡嗡攒动的蜜蜂。齐梦槐站在后台，看着台下，不禁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看到叶芝坐在靠窗一侧的中间排位置，旁边一个短发圆眼镜的女生在跟她聊天。这个短发女生叫卢佳月。

“叶子，我好像看见你男朋友了。”卢佳月轻捅了捅叶芝，指着后台说道。

“什么男朋友？”叶芝使劲儿眯缝着眼睛，却看不清楚。

“就是上次在宏开大学鹿野书院遇到的那个呀，他还送你来集合了。原来是建筑学院的学生啊。”卢佳月说，“对了，你还没交代呢！你说你不认识他，那他当时为什么载你一程？”

“哦，你说的他啊。”叶子转了转眼睛，机灵地说，“他——他是我的网文粉丝。”

“真的假的？！”卢佳月惊讶道，“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阳春白雪的学霸类型呢，居然也看你写的那种网文？”

“那主要还是我写得好。”叶子得意地说。

“可是叶子，”卢佳月露出了担心的神情，“我觉得，你最近写网文是不是太疯狂了一点呀，你看你成绩……”

“嘘！别说啦，讲座开始了！”

在一阵掌声之中，齐梦槐走上了讲台。

他穿着一件白底浅咖色格子的棉麻衬衣，蓬松碎刘海之下，是一双平静得看不出情绪的清澈双眼。他一只手捏住黑色会议话筒的细颈，另一只手轻轻搭在红木色讲桌上，随即开始了演讲。

他心底里觉得枯燥，但是学生们却听的很认真，这让他感到心头微微一暖。那么多双眼睛，都在望着自己，像在期待一个重要的答案。

除了叶子。

她正在埋头奋笔疾书。但绝不是在做题，因为她那兴奋的表情就和凌晨两点盯着电脑拼命敲键盘的李明哲一样，那是一种近乎发狂的表情。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一想不要紧，要紧的是短暂的分神导致他差点忘了下一句演讲词，于是他赶紧收拢心绪，把演讲流畅地继续到了结束。

“……最后，欢迎学弟学妹们报考我们学院。”话音一落，全场掌声雷动。

讲座结束后，老师们开始组织学生分批回教室，个别大胆的学生趁乱溜上讲台围住了他，询问报考建筑学的一些事情。卢佳月也混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