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精确度(27)

“考研党，一般肯定还是优先去考老四校。”齐梦槐解释道。

这么听起来，北聿大学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

听到这里，叶子心生好奇，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她赫然发现——在本省的高考中，北聿大学建筑学专业分数线和清华大学的校线差不多高。

而在宏开市二中，能摸得着清华大学校线的只有年级前三名。

作为一个排名位于三百多名的小透明，她感到自己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瓢冷水。

等等……年级前三……

奇怪，在过去一个月的补习过程里，叶子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齐梦槐的实力是远远超过市二中那些年级前三的同学的。

那为什么他会在宏开大学，而不是上清华呢？

“槐哥，你当初高考是不是考砸了？我怎么觉得你的实力不止这么点儿？”叶子小心翼翼地问。

“没考砸。”他的目光非常平静，“是我要的分数。”

叶子顿时满头问号，她暗想，难道高考真的这么难么，连槐哥这个层次的天才，在正常发挥之下都只能留在末流985？她却敢妄想考北聿这种老四校？

“你都只能这个分数，那我真是什么都别想了。”她叹气道。

“不是，”齐梦槐的目光移了回来，与她相对，他诚恳地说，“你不用沮丧，我是自己预先规定过自己该拿下这样一个分数，不多不少的那种。我和你情况不一样。”

叶子迎上他的目光，顿时感到脸颊发热，她低下头，把手中这瓶只剩一半酒的冰RIO贴住脸，进行降温。她小声说道：“那……如果我说，我这种学渣也想考北聿大学那么好的学校，你会不会笑话我？”

“不会。你还有时间，只要你努力，老四校里吊车尾的北聿而已，没什么难的。”他向她举起了酒瓶，作出干杯的邀请，对她说，“加油。祝你成功。”

两个磨砂玻璃细瓶的瓶颈交错着轻碰了一下，声音清脆作响。瓶中的薄荷绿酒液和桃粉色酒液受到激荡，晃动着盈盈的光斑。

“对了，”叶子问，“听你的意思，你是故意只考这么个分数的，为什么呀？”

一口冰凉的酒液入喉，让齐梦槐的眼神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微醺之气。他沉默片刻，随即说：“这个分数就够用了。”

叶子观察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她举起自己的酒瓶，又和他碰了一下，说：“嗯，那咱们再干一杯。庆祝一下你的分数让我们相遇。”

齐梦槐听着这别扭的理由，一时间却说不出哪里不对，于是与她再碰了一次杯。

叶子继续说：“你知道吗，我们在学校寄宿的时候，如果遇到停电，就算是在这么好的夜晚，也只能每个人领上一根蜡烛，继续自习。所以我还想再庆祝一下咱们能遇上这么难得的机会，在停电的夜晚，欣赏满月。来，干杯！”

两人又干了一杯。

就这样被敬了酒好几回之后，齐梦槐的眼神愈发涣散起来。叶子这才慢慢回到正题，她问：“所以槐哥，像你这种天才，为什么平时总是藏着掖着呢，连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肯竭尽全力。”

齐梦槐露出了一丝苦笑：“竭尽全力……我当然有去竭尽全力，在一个和你们相反的方向。”他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但他自己并没察觉。

他继续说道：“当你偶尔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聪明时，却看见周围所有人都是惊恐和担心的表情，这时候你能怎么办？”

“啊？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都觉得，这种聪明是一种具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而且我父亲正是因为这种病去世的。所有人都担心悲剧会重演，我能做的只有尽量不让他们担心。”

叶子看着眼前这个微醺的少年，不禁感到有些心疼，她正思考着要如何安慰他，肩膀一侧却忽然感到了重量。他竟然倒在她肩头睡着了。

少年的呼吸缓慢而均匀，伴着酒香和花香的气息，让她的几缕长发浮空又跌落，反反复复，如琴弦般轻轻震颤。

叶子侧过脸，看着他温和的睡颜。她抬起另一只手，放到他蓬松的头发的上空，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摸了一摸。

摸起来好温顺呀，就像在摸一只熟睡的小猫一样。

暖风洒落一阵如雨的花瓣，其中有三两片顺着瓶口落入了残酒之中，轻曳在水面上，如同几只小船。

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剧烈，以至于她有点担心会不会把他吵醒。

叶子把手贴回自己脸上。

好烫。

她仰面看着树隙间的明月，不禁感叹，夜樱下的赏月酒，真的是很容易醉人啊。这一次，连她似乎也有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