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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不像话(78)

驾车的是个俏丫鬟,停下马车后,她看似恭谨地走到任万银跟前,刻板地抛出一句:“老爷,我来接您回府。”

这话听起来很和缓,可从这姑娘嘴里飘出就能宛如寒风过境般,冷得让人直打颤。

就在任万银夹在兄弟与自家丫鬟间左右为难时,最怕冷的邢欢憋不住了,“我醉了,回府了,你们俩慢慢喝。”

“真巧,我也醉了。”斗了一晚上,在临近结局的时候,这两个人终于拿出了点兄弟默契,异口同声。

不期而遇凑起来的局,就这样散了。

秉着酒后不驾车的江湖规矩,赵永安抛弃了那辆雇来的马车,转而由任万银送佛送到西。

虽然怕冷,可喝了无数酒后头脑仍然清醒的邢欢,坚持想要陪着那位俏丫鬟一同坐在前头驾车的位置。美其名曰吹吹风醒醒酒,免得回去后娘和婆婆担心,实际上,她只是不想和那两兄弟挤在狭小窒闷的车里头。

就这样,一路上,谁都没说话,所有人都以为这种沉默会一直延续到别院大门口。

忽地,车里传来了一道浅喝,“万银兄,好歹兄弟一场,下次你再敢把参了水的假酒贡献出来,我们就割袍断义。”

“假假假假……假酒?”任万银迷惘了,他难得那么大方真心想陪兄弟排忧啊。

“难怪,我说你怎么当了两年头上长毛的死和尚,酒量反而见长了。”永安忍不住飘出一丝讥笑。

“老爷,陪这种酒ròu朋友应付应付就好,不需要用真酒。那些假酒我浪费了不少水,已经很够义气了。”前头那位丫鬟生硬地给出解释。

“姑娘,假酒是要喝死人的啊。”邢欢用匪夷所思地目光看向那冰块姑娘。

“别跟我讲话,我讨厌你。”

“……”姑娘,你也太直率了吧!我知道自己不讨喜,你也可以试着婉转点讲出来啊!

这头,邢欢正被堵得哑口无言,一件湖蓝色的罩衣便从车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地笼在了她头上。淡雅到几乎让人嗅不到的檀香味,随即参入她的鼻息。

“伤还没好,别着凉。”

“哦。”邢欢听话地把罩衫裹上,没有去细究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这袍子上的气味足够让她心领神会。

“什么时候走?”没多久,赵静安的话音再次传来,很沉,承载着很多捉摸不清的情绪。

这话,让马车里里外外再次陷入了沉默。

靠坐在他身边的永安诧异转眸,他仔细回想今晚的一切,虽然彼此口没遮拦讲了很多,但他确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翻翻小时候的旧账,争论下到底谁比较照顾谁。始终,他都没有提及过邢欢要走的事。

自然,邢欢也不记得自己有说过,她不喜欢离别的场面,还计划着到时候最好是能走得悄无声息点。

可就是这样,赵静安还是猜到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结论,既然话说开了,那也没什么好藏掩了,“过些天,按娘的意思。”

“嗯。”她的如实回答,只换来他一声轻应。

马车里,静安不再多话,沉静地闭上眼帘,思忖着。

今天一早,她想逃离的意味很明显,要不是他拦住要不是娘和邢夫人突然来了,她或许已经远走高飞;在茶馆里远远瞧见她时,眉宇间藏也藏不住的伤怀神色,是鲜少在她脸上出现;方才喝酒时,那种恨不得想让自己醉死的狠劲,透着不想面对的无奈。

静安想,她和邢夫人在房里闲聊时,定是做了什么决定,才会这样。

他能联想到的可能性只有这一个,她说服了邢夫人带她走,走得远远的,擦掉所有回忆。

如果他的骤然回归,是把她逼进了非走不可的死胡同,这显然不是静安乐意见到的。又如果她走了,能解脱,寻觅到更广袤的天空,他没意见。可她神情间分明写满了无奈,他想她快乐,想看她笑,倘若这场困局一定要有个人走,那也不该是她。

“永安。”许久后,他启唇,压低嗓音溢出一声浅唤,确保马车外的她听不见。

“嗯?”闻声,赵永安蹙眉侧眸。

扫了眼对面昏昏欲睡的任万银,静安才再次开口,“你留过她吗?”

“留不住。打算明儿一早,找邢夫人聊聊……”

“没用的。”他不明白当年原委,只是觉得她委曲求全了两年,邢夫人都没有多嘴过一句。如今,答应了让她走,想必是下定了决心,谁劝都没用,“如果我说,能留住她的人只有我,你会想揍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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