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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燃(60)+番外

作者: 兔子撩月 阅读记录

***

郭阡那日没有来帮她送酒酿圆子,可她还是给他留了一大碗。

姑娘儿们都说她的圆子又糯又甜。她自己尝了一碗,却只尝到苦。

心里是苦的,嘴里不管尝到什么甜头,也算不得甜。

但她明明是一个能把苦日子硬嚼出甜来的人,现下又为何觉得苦呢?

她坐在船头,侧转身子,望着那盏“三潭印月”的灯笼,顿觉比郭阡宿在她船上时,又多出好许多月影来。

她摘下灯笼来,对着灯面的画,一轮一轮数过去。

数到第十六轮时,船身轻晃,下沉了几分,就听郭阡在她背后说:“别数了,是三十二。”

“为什么要画三十二个月亮?三潭印月,哪里来三十二个?”

他走近她,从她面前接过灯笼,转给她看:“明月映深潭,塔分三十二。”

“一潭有五孔,若以桃花纸相缚在潭上,在潭中生火,一潭便能得五月,三潭就是十五月,复映于水中,又得十五月,这加起来,就是三十轮月。天上还有一轮月,映在水中,又得两轮月。这样算来,共得三十二轮月。”

她掰着指头数,却又听他道:“但其实,该有三十三。”

“三十三?还有一个哪里来?”

“还有一个,画不出来的。”他放开灯笼,撂下她,往舱里走,话锋一转,问道,“可还有小圆子有余?我好像是闻到香了。”

也不等她回答,他耐不住性子就抬腿走了进去,却大吃一惊。

桌上不只摆着酒酿圆子,还有虾仁、鱼羮、东坡肉,一大碗加了鸡蛋的片儿川。

“生辰快乐。”

他听她轻声细语祝福他,愕然回首。

她期期艾艾解释道:“那只金笔上,刻了‘壬申年冬月廿八赠’。我猜,冬月廿八,是你生辰。”

他深望她良久,忽而举箸夹起荷包蛋,一口吞落,朗然一笑:“可被你猜着了。那么,陪我这个寿星一起吃罢。”

他抬手给她盛满一整碗片儿川:“旁的可以不吃,长寿面,一定要陪我吃。”

朱鱼站着不动:“现下少爷小姐们过生辰,时兴的都是买西洋奶油蛋糕,好像还要点蜡烛许……许……”

她一下记不起来那个词。

“许愿?”

“嗯,许愿。可我这儿没蜡烛,也没蛋糕。”

郭阡拉着她坐下:“中国人吃那些花里胡哨的作什么?奶油蛋糕,没有什么花头的,我留学那阵子吃得都腻味了。哪儿比得上一碗片儿川?”

“那……那你也不许愿了?”朱鱼指指身后稳坐在神龛里的洪圣大王,“你可以对着他许愿,他或许会答应你的。”

郭阡发笑:“他这么灵?”

“灵不灵,我不晓得。白白浪费一个生日愿望,总不好的,你倒不如许一个试试看。”

“今日我想不出什么愿望来,算了罢。”他想了想,问她道,“你可有什么愿望?我可以把我的生日愿望先借给你,让你许。等我下次有愿望了,等你生辰,你再替我许愿。”

她思索了一番,也觉得这是个极妙的主意,只是有一点不对:“可是许愿又不能说出来。我若告诉了你,你再许愿,不是也不成了么?”

“不能说,你就写给我看,写给我,总不算说出来罢?”

她认真皱眉思索了一番,天人交战了许久,走去找桌案上的笔和纸。

写写停停,她费了好久才将写好的愿望拿给他看——“回杭州看雪。”

可“回杭州”三个字后来又被她删改了,改成了“在广州”。

郭阡看着删改处,顿了一顿:“为何改成广州了?”

朱鱼声音忽而飘忽:“杭州城,我回不去了。即使再回去,也不是我离开时的那个杭州城了。”

他怔然许久,才笑道:“好,你想好了,那我就替你许愿了。”

广州城百年难遇一场雪,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愿望多半无法实现。

可郭阡可还是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虔诚地在洪圣大王像前许愿。

他的肃穆虔诚,让朱鱼竟徒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今年她一定能在广州看到雪。

***

一桌的菜肴,她只吃了几筷子,余下都留给了他。

他也吃不完这么许多,但又不想白白浪费她一番好意,搁下筷子道:“我歇会儿再吃。”

于是拉她一齐出去,看今晚江上的月色。

她点了那盏“三潭印月”,两人都托腮在船两边坐着。他坐在左边,船于是往左沉一些,朱鱼只得喊他坐近些。

月亮今日有些混沌,让他的侧影也朦朦胧胧的,行将要融化在溶溶月色里。

“郭阡,你的那架飞机,到底藏在哪儿?”

白鹅潭的人都不喜欢提郭阡,却喜欢提他的飞机。私人飞机不管在哪儿都是稀罕玩意儿,就算不能坐一回,看一回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