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海上无花也怜侬(22)+番外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乱糟糟的人群里,蒲郁捕捉到熟悉的身影,大喊道:“师哥!”

可那人没有回头,推搡着戴帽子的女孩上了火车最后一节车厢的门。浓烟弥漫,火车吭哧吭哧地开走了。余下铺满石子的列车轨道与抱头鼠窜甚至跳下轨道的人们。

“师……”蒲郁的呼喊被吴祖清的手挡住。

枪声朝这边来,噔地打在楼梯侧,弹了开来。

蒲郁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往吴祖清怀里缩。

“嘘。”吴祖清一手捂着她整张脸,一手探进西服内差。

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死亡逼近的气息。

吴祖清前倾稍许,脸颊掠过蒲郁的挺拔的鼻梁。唇也碰到了,她下意识往后缩,被他一把箍住后颈,动弹不得。

砰、砰——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第11章

风雪交加的深夜,寂静极了。枯树将宅院厢房包围,红灯笼下的投影如鬼魅。

蒲郁环顾四周,看不到一个人。她紧紧抱着发抖的自己,往厢房靠近。她能感觉到害怕,但求生本能让她一步步走过去。

吱嘎——门推开了。先嗅到馥郁的芳香,如自母胎来便熟悉的气味。她听见男女交织在一起的笑声,而后有了视觉。不知不觉中,她来到床榻前。好奇地掀开丝绸床帐,她看见交-媾的胴-体。他们双双停下,笑着看过来。

“娘亲?大哥?……”

蓦地,两张面孔化作修罗,露出锐利獠牙扑过来。

“二哥!”

吴祖清闻声不由一顿,手上的烟也来不及搁下,忙掀开帘子进来。

蒲郁睁开眼,隐约瞧见一点儿亮光。那亮光愈来愈近,刺得她复又闭上眼。她感到头晕,像幼时睡在摇篮里,轻微地飘摇着。

“小郁。”有人来到她身边,温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二哥。”她迫不及待地掀开眼帘,结果令人失望。

沉默了一会儿,吴祖清说:“是我。”

“我……我还活着吗?”

吴祖清蹙眉浅笑,“你设法让我笑吗?”

蒲郁清醒大半,撑着手肘欲坐起来。吴祖清帮忙扶起她,“我们在船上。”

“船上?”透过帘子下空余的一截,只能看见船头与黑黝黝的水。

“苏州河上。”

“噢。”

“我不知道哪里安全,只能讨来这么一只船。”吴祖清眉头拧紧,没放松过。

烟在他指尖燃着,似乎抗议被遗忘,一截烟灰掉下来。很快泯灭在污迹斑斑的船底,油灯微弱的光照不到。

“先生。”蒲郁出声。

吴祖清吸了一口烟,偏头往旁边呼出烟雾,“你讲。”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不可以。”

蒲郁扯吴祖清的袖子,好像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已成习惯,“我的错吗?”

“没有,怎么会。”吴祖清抚摸她的头发,“你帮二哥做了一件大事。”

“真的吗?”

“嗯,歇息一阵,过一阵我们就回家。”

蒲郁当然睡不着了,裹着吴祖清的外套蜷缩成团。外套上血迹,但她没看到他身上哪里有伤,不确定他到底怎么样了。

吴祖清去船舷上,那儿还坐着一位戴斗笠的船夫。透过布帘能看到吴祖清为他点烟的剪影,但蒲郁听不懂他们说的方言,听语调似乎是广东话。

在书寓与组织接线后,吴祖清怎么想都觉得任务匪夷所思,尤其是恩师最后一句话。他们搞情报的没有假期,因而有一个圈内笑话,牺牲是长久的假期。

吴祖清决定联系南京总局,但他察觉到,家中的电话被二十四小时监听,出入一举一动有人在暗处盯梢。

最后靠打给张记的那通电话将消息传了出去。他与小郁对话,同时打开了通讯机器,每一个字包括呼吸的停顿,皆是暗语。除了最后的“对不起”。

代号“花蝴蝶”的曾是特训班的教员,吴祖清就是被他选中的——他以为。昔日恩师、朋友转瞬变成敌人,他们见过太多了。

“花蝴蝶”判投武汉政府,所以给吴祖清错误的讯号,不肯给名单。按一切正常的情况,吴祖清被调到上海的任务是处理名单——57号在的别称是第一机器,杀人机器。

不管是总局还是隐身的各个小组,都有监听、破译、联络、行动几方面构成完整的网络。吴祖清很少正式被指派到小组中做行动组的一员,他像一颗螺丝,哪里需要被安排到哪里。一来他身份特殊,名门后裔,经商,与名流来往密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杀人机器”,十拿九稳。

“花蝴蝶”凭这一点误以为吴祖清是基层人员,基层向来就是服从命令的,不能过问。他们给吴祖清错误的任务,为了不让当局察觉,准备过一段时间再对他动手。司机本来是当局为观察吴祖清安排的眼线,但被他们提前换成了自己的“监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