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79)
季殊察觉到崔浔的目光,似笑非笑道:“看着我做什么,我还嫌脏了我的手,杀都杀了,不然拿我的命去填啊。”
秦稚突然明白那股不对劲从何处来,那人对季殊过分听从,可一开始时的模样,分明不认识季殊。所有转变都是在季殊将短匕亮于人前,才让那人如此快的俯首称臣。
从一开始,季殊便是受人之命,直奔此人而来。只是她想不通,为何要在半路招惹他们,岂非有些太过画蛇添足了些。
崔浔亮了刀,直截了当问道:“你是杨家的人?”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随行依旧带有杨家军中令牌,如何又会是逃兵。只需一眼便能让杨家旧部乖乖听话的,也唯有旧日主上信物。
可季殊若真是杨家的人,又怎会做出擅闯杨夫人寝殿的事来。
忽然灵光一现,崔浔一时明白了些什么
若不是擅闯,而是杨夫人密令季殊觐见,无意被人撞破,为自保才在他头上扣下盗贼的罪名。季殊从头到尾,都是杨家的人。
那么杨家豢养大盗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季殊见他眼色有异,也明白过来他许是想透其中关节,咧了咧嘴,依旧嘴硬:“崔直指怎么会如此想,今日不是来找账本的吗?我这脸生得好,别人愿意同我说这些,我总不能都是受命前来吧。何况,您倒是拿出证据来。”
所谓证据,大抵也唯有那柄短匕,昨夜便被剿了收在客店里。
然而季殊既然敢把短匕大大方方示于人前,想来也是不怕他去查,多半是杨家内里信物。
“只要您能捏出证据来,我是不是杨家的人,不也就一句话的事?”季殊双手撑在地上,摆出一个闲逸的姿势来,“我也坦荡说了吧,这人活着受罪,我这好心偶尔泛滥,替他做个了断。”
此言一语中的,到底只是揣测,无凭无据的事,崔浔还当真不好下这个决断,至少也该压回去好好审一审。
不过他讲道理,边上还有个不想讲道理的秦稚在。
本来留着这个人,或许能明白当年阿爹真正的死因,说不准能咬出一串来,可惜刚有的光亮,便被季殊毫不留情地掐灭。
谁还要和他讲道理。
反手握住刀,秦稚直奔季殊而去,手腕用劲,刀尖在季殊身下重重杵下。
只需再进一分,季殊便能顺利去宫城中做位黄门了。
险些有愧列祖列宗,季殊平白激出一身汗,胡乱嚷嚷:“...你还真下手!”
秦稚旋即拔起刀,眼见便要手起刀落,突然崔浔嘘了一声。
“嘤嘤,有人上山。”
甚至不需要以手撑地来感知,哒哒的马蹄声急促而激进。秦稚侧耳听了听,忽然明白崔浔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此处地势险峻,几乎少有人至,所以这几页账本才会如此周全得藏了这般久。而来人驭马急切,马蹄落地时更与铁片刮过石子的声音。
秦稚失声道:“是军马!”
因作战时难免僵持许久,恐马蹄难以承受,军中便在马蹄下钉上一方铁片,从而使得军马作战能力大幅提升。寻常人家用马,很少会多此一举。
只见崔浔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回身退到秦稚身前。
下山的路只此一条,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
随行绣衣各自捏紧手中佩刀,全力以备一战。只是可惜他们为了避人耳目,今日除了崔浔外,只来了三人,对方若是人多,恐怕是一场苦战。
未及片刻,便在扬尘里见到了来人。
青天白日里,约莫十人,各自骑在马上,手中高举兵刃,显然没准备放过他们。
为首的一人勒住缰绳,出声交代:“此地险峻,难免有人不慎坠崖而亡,几位请吧。”
如此体贴,竟连杀了人后的借口都已找好。
“绣衣司办案,何人胆敢犯上!”
马上之人神色不变,偶尔一转眼珠,活似个空洞洞的躯体:“山路狭窄,天潢贵胄也过不得。”
自然不必多说,崔浔明白这些人根本没准备为他们留下余地,双手拉开,已是十足的备战之姿。
军马在山道上胡乱冲撞,三个绣衣不熟地形,背靠石壁而战,混乱中砍断几条马蹄,势要辟出一条生路来。
追杀之人被逼着从马上滚落,甩甩手腕兜头一刀劈下。
“链刀。”
所谓链刀,既合刀与链为一体,从外看去与一般刀刃无异,刀柄中却藏有细铁链。既能近战,又可在几步外逼退对手。
秦稚打退两个,回身去捞季殊,却不料为此成了众矢之的,金错刀被链刀死死缠住,一时僵持原地。
恰在此时,余下的绣衣已然无力抵抗,被砍杀着丢下悬崖。又是两人分出精力来对付秦稚,刀一挥,直奔她握刀的手而来,逼着她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