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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75)

作者: 阿凫 阅读记录

被追的人求着别人擒他,场面着实有些好笑,崔浔这才又跟着朝前走。

只是这人着实嘴贱,总忍不住强插入他们的话里来,偏生每一回又引得崔浔驻足不肯继续走。往复几次,在他吸取教训前,顺利到了心中所想之地。

那是一处富贵人家的祠堂,青砖红瓦砌就,门前两盏大红灯笼似乎是新换上的,在风里摇摇晃晃。

秦稚抬头,借飘摇的烛火勉强辨认门上题字,一个梅字足以说明祠堂主人是何方神圣。

沧州之中,没有别的梅姓大户。如此派头的祠堂,倒是与梅家祖宅相称。只是这人奇怪,为何偏要设法把他们带来梅家祠堂。

崔浔也在此时正经起来,出声道:“阁下还不肯以真实面目视人?”

那人摇摇头,崔浔倒也不强求,来回踱过两步道:“想来阁下应是面容有损,羞于见人,才以黑纱覆面,其实倒也不必,面容天生...”

秦稚听他如此说,脚步却趁那人不备,渐渐逼近,一时明白他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崔浔飞速伸手拍去,那人下意识防向心口,竟疏于去管脸上的黑纱。秦稚几乎同时飞身出去,不费吹灰之力扯去那碍事的黑纱。

“你们!”

那人慌忙支起手臂去遮,却为时已晚,一张脸被秦稚看得一清二楚。

秦稚不由分说,改掌为拳,直直砸在他鼻上,两道鲜血一前一后落了下来。

“新账旧账一并清算,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难怪觉着这人有些面熟,原来竟是季殊那个龟儿。秦稚觉着这人有病,人做的事他一件不做,居然还骗得许多人送他一个常山大侠的尊号。

季殊捂着鼻子退后两步,半仰着头止血:“你下手忒狠了些,我这天下独一的鼻子若是歪了怎生是好,天下多少娇娇伤心,妹子怕是要负担哥哥后半生。”

话音未落,本拦着劝架的崔浔在他眼上补了一拳,硕大一个乌青显得格外滑稽。

单方面殴打,转瞬成了两人联手殴打,季殊凭着这些年东躲西藏的本事,勉强只吃了些闷亏,连连出声叫停:“你们不是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吗,怎么带你们来了,反还恩将仇报?”

所求之物,不过就是梅家贪腐罪证,秦稚分得清缓急,当即停手不打,反倒是崔浔还补了两拳,才不尽兴地冷着脸问他。

“拿来。”

季殊被打得不轻,捂着肚子喊疼:“下手真狠,真不愧是绣衣直指。都带你们来了,不会自己去取啊,难不成你们绣衣办案,还要别人把证据捧到你们面前?呵...憨货。”

秦稚适时补了句话:“他让你三招你都胜不过,他若是憨货,你是什么?”

季殊深知这两人功夫好,说话噎人,只是怒目瞪着秦稚,幼稚地借此表达不满,终以目酸败下阵来。

“你知晓多少?”

账本之事连庄太守那边都未曾说过,对外只称有事公干。按理不该有人知晓,季殊却似乎很是了解,连他们白日失败都了然于胸。

季殊不正经极了,摇头晃脑道:“崔直指不是素来聪慧么,自己猜去啊。怎么说,进不进?”

绣衣直指与名满天下的大贼同行,属实有些同流合污的意味。

然崔浔只是瞥了眼,便低声应了:“进。”

时人是最怕“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的,为了不辜负所行耗费,断没有临了回头的事。崔浔自然也是信了这四个字,来都来了,不妨进去看看。

祠堂大门紧闭,门边拴着条半人高的黄狗,蜷着打瞌睡。

季殊一早跳上了墙头,半蹲在上面,轻声挑衅:“如何,可需要我拉妹子一把?”

崔浔只觉得看他一眼都多余,与秦稚脚尖一点,轻而易举在墙上稳稳立住,顺着墙根一路往里摸去。

两个无趣的家伙。

季殊摸摸鼻子,旋身跟了上去,帮着在一众牌位里东寻西找。

梅家祖上至多不过做到太守府中捉笔小吏,并无甚煊赫家世,连族谱都是到梅相手里这一代编纂而成,因此供奉着的牌位也不过尔尔,最下正中摆着早逝梅夫人的牌位。

各处牌位上一尘不染,可见时时有人洒扫。崔浔左右摸了一遍,祠堂简单到无处藏匿些微小物,几乎一眼望尽,比梅家祖宅更简单。

他正抿嘴细想,那厢季殊却在拿鬼话逗秦稚。

“...你可觉着背后阴风阵阵,梅家建这个祠堂之前,此处是个闹鬼的宅子,每到半夜鬼哭狼嚎地。虽说后来修成祠堂,可到底不太干净,有人偶尔瞧见了,第二日死在家里,肝胆俱裂。”

恰有一阵穿堂风从前院吹来,门外的狗也被惊醒,不住吠叫起来。一时间,秦稚觉着自己出了幻觉,案上供着的牌位似乎微微颤了颤,烛火摇晃,也不知何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