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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18)

作者: 阿凫 阅读记录

“夫家?什么夫家?”

秦稚不甚明白,微微抬头,正撞进崔浔眼里。

崔浔抿抿唇:“旧时邻人说起,你是跟着叶家去外地成婚了。我看你如今孤身一人来到长安,身边没个人跟着,是不是叶家苛待于你?”

秦稚忽的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事,我不曾嫁入叶家,离开蜀中也是我自己的原因。”

漫天星子似乎一息间亮起来,崔浔似不敢信,追问了一句:“当真?”

“让我嫁入叶家,是我阿爹的心愿,不是我的。”秦稚继续埋头擦自己的刀。

“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秦稚觉着他今夜话格外多,硬生生憋回去一个呵欠,顾左右而言他:“时候不早了,庵里都是姑子,崔直指留在这里也不大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女眷众多,他一个男子久留,什么难听的话都能传扬出来。崔浔忖了忖,心里高兴,左脚踮着右脚往府里去,凡事都觉得有趣起来。

秦稚在院里枯坐一晚,把庙里上下蚊子喂了个饱,小臂上蚊包一个叠一个。

她拿指甲在蚊包上掐出个“十”字来,借此希冀它们早些消退,正掐到第六个,崔浔来接人了。

“昨夜劳你相救,今日请你吃饭去。”

秦稚属实想不明白,请客吃饭难不成是长安人的习惯,一个两个三个,有事无事请她吃饭。

柳昭明累她下狱,请吃饭尚能接受;明月奴意图打探她与崔浔的关系,吃了也就吃了。至于崔浔的饭,秦稚是不大想去的。

是而摆摆手,把一脸惺忪的乔恹交了过去,道:“崔直指客气了,不过我还有事,改日再请直指吃酒。”

吃酒两个字说了这些时日,今日是不大好糊弄过去了。崔浔与她并肩而出,问道:“不必你请,酒饭都备好了。嘤嘤,你是当真有事,还是躲着我?”

自然是躲着你。

秦稚不敢说真话,嘿嘿笑了声:“自然是有事,我与柳先生早几日便约好了。崔直指的饭固然金贵,先前许下的诺言也不好平白折了。时候也差不多离了,不好让人久等,这便先走一步了?”

崔浔昨夜心绪久难平复,抚了整夜琴,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大老远赶过来,话还没说两句,倒是被她打击得粉碎。

什么柳先生,同在狱中呆了片刻,莫不是成了什么患难之交。既知如此,当是便该再早些过去,把人隔开了关。

“我陪你去。”

秦稚轻轻一跃,从门里跳了出去,小跑开两步:“乔女郎似乎还困着,崔直指还要送人,不敢劳动大驾。”边说着,脚下还跑得愈发快了,生怕崔浔又跟着过来。

一旁的乔恹确然还没完整清醒过来,半闭着眼从里头出来。

崔浔手里捏了捏,反手把乔恹推上马车,脸色铁青着朝她去的方向。

秦稚照旧摸去渭桥,要了一碗羊肉馄饨,坐着等柳昭明。

早几日他们说定,由柳昭明执笔,替她作画,今日是第一日。

渭桥上的几个妇人早便识得秦稚,朝食铺的塞了个饼饵给她,坐在边上闲聊起来。

“女郎又来等柳夫子啊。”

秦稚谢过递来的饼饵,拿手撕成小块,尽数泡在馄饨汤里,笑着回道:“是,前几日同柳先生约好的。谢过婶子的饼。”

妇人把沾满油的手在围兜上擦净,凑了过来:“和婶子客气什么。柳夫子虽说酸腐了些,不过人是好的,长得也一表人才。家里干净,爹娘都没了,给他留了三间宅子。要我说,以他的才学,日后得人青眼,平步青云也不在话下。”

秦稚夹了块饼饵,送到嘴里,面饼裹着油香四溢的汤汁,在嘴里炸了开来,让她一时间没来得及搭话。

那妇人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道:“听柳夫子说,女郎是蜀中来的,家里也没个亲眷什么的了?”

秦稚点点头,又夹了块饼饵。

妇人道:“别怪婶子话多,这女人家的,还不是要找个知冷热的人依傍着,一个人孤苦伶仃飘着,怪可怜的。那柳夫子为人正派,对女郎也算上心,女郎不妨考虑考虑?”

秦稚听明白了,这是错把她和柳昭明配成了一对,上赶着来替他们挑破窗户纸。她笑了笑,把碗推远些,答道:“婶子说的在理,容我回去好生想想。”

议亲一事,从来不在秦稚考虑范围内,之所以这般说话,不过是想让妇人及早闭嘴,不至于喋喋不休。

谁说孤苦伶仃飘着可怜,她自己都觉不出来,四处走走看看,远比困在四方天地里好。

妇人只当她听进去了,满意地回到锅炉前,四下叫卖起来。

桥头不远处的城门口,崔浔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勉强把火气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