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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15)

作者: 阿凫 阅读记录

通常若碰上不想回答的问题,简略带过,回一个“你呢”,总能让人不好意思再追问。秦稚深谙此理,还顺带赚了乔恹一波愧疚之意。

“恹恹失言了。”乔恹神色有些慌张,顺着抛回的问题答了,“我父母前两年也没了,孝期一过,姨母做主把我接了过来,顺带着相看人家。”

彼此皆是失了怙恃,这才流落长安街头,谁也没比谁好过。秦稚抬手拍拍乔恹肩膀,以作安慰。

倒是乔恹,偏头靠在她手上,像只猫儿般蹭了蹭。

秦稚飞快收回手,有些不大适应这样亲昵的举动。

“嘤嘤姐姐怎么不住到崔府里去?浔表哥以前跟着秦阿翁学功夫,不至于连这点照应都不做。”乔恹不解,“恹恹去跟姨母说。”

她自己尚且寄人篱下,为着秦稚倒是没了什么胆小,风风火火站起身,着急忙慌要往外闯。

秦稚头疼,扯了她一把:“崔直指自然是客气礼待,不过我在庵里住得甚好,不必劳烦人家。”

“吃素念经,能有什么好。”乔恹回身,“嘤嘤姐姐都瘦了。”

她向来清瘦,哪里就是吃了两天素才是这样。

“清净,正好能静一静心思。”秦稚对她的善意有些无所适从,“还能近聆佛音,何况我还有许多经文要誊抄,住在这里方便。”

实话终归难听,乔恹嘴一撇,作势要哭:“嘤嘤姐姐与我生分了,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离开蜀中?”

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倒是一绝,抛去话里的内容,直把秦稚贬称抛妻弃子的无耻败类。秦稚往回缩了缩,不晓得如何应对。这事上,拔刀也是无用。

乔恹嘤嘤哭了两声,旋即眸中一闪:“既然这里这么好,不如我去同姨母说,一并搬过来住。”

秦稚不知她情绪转变为何如此之快:“这不大合适。”似又怕她哭出来,退了半步,“这样,你若是觉得无趣,大可常来寻我。你也知道,日日住在一起头碰头,亲兄妹都难免打架,倒不如保持些距离,这样岂不更美?”

她独居惯了,身边有人反而睡得不安稳。高床软枕于她而言,远不及四野开阔,缘尽无人来得安心妥帖。

乔恹仔细想了想,约莫崔夫人也不会当真同意她搬来,捏着帕子勉强应了:“那也好,我每日晨起就过来。”

秦稚适才舒了口气,盼着她何时没兴趣攀扯自己讲儿时旧忆,把自己当做个废弃玩意丢了才好。

不过还需等上几日,就眼前看来,乔恹一时半会消不了什么兴致。

整一日,乔恹挽着她手,从街头逛到街尾,欢欢喜喜走得两条腿发颤,尚觉意犹未尽。秦稚捏着瓜子立在门边,巴巴等着崔浔来接这位祖宗。

直到天色擦黑,佛音一应消散,都等不到门边一道人影。

眼看乔恹堪堪就要睡过去,秦稚回身替她垫了个软枕,负好钢刀:“我去外头看看崔直指,你在这里等着,别四下乱走。”

总不能是忘了这回事吧,再不把人接走,夜里谁都别想好睡。

第8章

诚然崔浔的记性不至于差到那个地步。

面前觥筹交错,酒嗝声震天响,手边还有女子婉转攀附,身上布料少得,连崔浔都替她们打了个寒战。

“崔直指怎么不喝,莫不是嫌这酒入不了口?”对面举盏的男人脚尖一踹,“去,换酒。”

“杨车骑不必,浔只是来交付余下的银钱。”

皆为同僚,崔浔还是保持了些应有的客气,只是不动声色地挪开,与莺莺燕燕隔出些距离。眼见女子又要扑上来,他手下用力,酒盏顺势飞出,正砸在女子手腕上,不至于伤着人,但能叫她吃痛。

心里倒是懊恼:早知便不该赴杨子真的约。

杨夫人有两位兄弟,长兄杨子嗟领兵戍守边关,胞弟杨子真留守长安,凡有动乱则出。崔浔酒后定下的那套宅院,正是杨子真所有。

杨子真冷眼看着,一脚踹在那女子心窝处:“让崔直指厌烦,下去领罚。”

府里养上几个歌舞伎,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大多是贱籍,主人自可随意打骂,有时甚至要了命也是寻常。

即便如此,崔浔照旧未动面前那盏酒:“杨车骑好意,崔某心领。不过还当钱货两讫,余下银钱悉数奉上。”

面前摆着一匣子金元宝,虽说长安寸土寸金,不过面前这些钱倒也是足够了。杨子真手一顿,随手抛开酒盏,朗声笑道:“崔直指何必如此见外,同在圣上面前做事,一处宅子罢了,白送也是使得。”

“不敢承赐。”崔浔拱手,“天色已晚,崔某不便久留,告辞。”

岂料杨子真拿话绊住了他:“我这话还没说完,崔直指这般心急作甚。”他从凳上爬起来,袒胸露乳着走到崔浔边上,“我多嘴问上两句,崔直指忙着置办宅院,连日又时常往隐朝庵去,今日更是连乔三娘都送过去了,怕不是为了哪位姑子吧?佛祖跟前的人,水灵,难怪勾得崔直指妄动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