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135)
崔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了话头:“我明日再陪你去灵台看殿下吧,午后还有些事要处理。”
秦稚抱着刀,一如往昔道:“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方用了午饭,天边便隐隐有雷声滚动,街头一时热络许多。
秦稚正站在墙头揪辛夷花消食,外头突然有人来报,灵台起了大火,她急急注目远眺,登时脸色大变。
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第68章
大火起得毫无征兆, 困住了尚在殿中的永昌公主。
摇摇欲坠里,向来手足情深的萧懋以袖掩住口鼻,一脚蹬在死死拦住他的黄舍人胸口。
“孤要你们管什么!快...快去救苕苕!”
黄舍人吃痛, 只能拿匆匆赶来的崔浔当救命绳,半瘫在地上, 遥遥冲这里道:“求崔大人救救永昌殿下!”
崔浔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佩刀丢给秦稚,单手抽紧袖带, 提起半桶水便要往里闯。
只是火势着实大了些, 还不等他越过去, 殿前门上一根粗重的横木径直落了下来,正擦着他身前。
秦稚心中一紧,手心沁出汗来, 死死盯着崔浔。
“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滚滚浓烟里有人影似乎抱着什么,跌跌撞撞往门边跑。
崔浔退开一步,顺势将手中的水泼了上去,生生辟出一条生路来。
跑出来的人面上被熏得乌黑一片, 踉跄着摔在地上, 怀里抱着的原是个人,趁势滚落在地, 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不知死活地伏在地上。
那人猛力咳着:“殿下...太子殿下, 恕罪。”他低头瑟瑟发抖,认着不知名的罪。
四下说话声顿止, 只因那一滚,倒让人看得清楚。身形窈窕,身上裹着素色的衣衫, 鬓间簪着支白玉簪,哪怕烧得面目全非,也能凭借衣着打扮辨出,伏着的正是永昌公主。
秦稚心中一滞,随即又觉得不对劲起来。这火是怎么回事,最容易燃的衣裙只被烧了几个角,反倒只毁了一张脸。
她犹疑着抬头,却听那人又道:“永昌殿下被人以烛台刺穿心肺,面上被人覆了带酒的巾帕...”
原来如此。
萧懋闻言,沉着声音开口:“好生将苕苕带回去。”他强忍着怒意,不知说给谁听,“火起时,殿中唯有羊桑止与苕苕,偏生只他逃了出来,待孤禀明父皇,定要彻查此事。”
旁的话一句没有多说,三言两语间,便定了羊桑止伤人逃窜之事。
秦稚微微蹙了蹙眉头,她总觉得这事儿说不上来的古怪。
大火还烧着,又有人来报,说是兰豫闻讯而来,正被人萧懋的人拦在下头。
萧懋命人抬走了永昌公主,绕到崔浔面前,道:“苕苕向来爱美,她如今的模样,想来也不愿让人瞧见,尤其是兰豫。崔直指,你与成渝也还算有些情谊,劳你拦他一把。”
“容臣多嘴。”崔浔道,“不想见兰豫,是永昌殿下的意思,还是殿下,您的意思?”
萧懋面上一时有些僵住,转而不耐道:“孤的意思,便是苕苕的意思。崔直指,你应当明白,不该问的事,还是少说为妙。”
他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崔浔只是颔首:“臣明白。”随即,便握着秦稚的手往底下走。
底下人声沸然,为了拦住兰豫,萧懋的人甚至拔了刀,偏生兰豫不肯,一手捏上刀刃,顺着台阶往下淌了不少。
崔浔当即喝住了人:“兰豫,你不要命了!”
失了这些血,兰豫一个养了许多年的人难免有些受不住,面上早没了血色。手里的刀被抽去,惯性使然,他往前一撞,正跪倒在阶上。
“苕苕...”他挣扎着站起来,终归还是随行小厮撑着他勉强站起来。兰豫冲着崔浔扯扯嘴角:“多谢你帮我。”
不过三五步台阶,他行得极难,堪堪走到崔浔身边,却被他伸手拦了去路。
“我不是来帮你的,我是来劝你回去的。”
兰豫满目皆是不可置信:“连你也来阻我?”他浑然不觉掌心的伤,嘶哑着声音道,“你知道的,我和苕苕...我求你,让我见一见苕苕。”
永昌公主薨了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兰豫最多也不过知晓大火,可这些话让秦稚听来,似乎他早已预见什么,句句锥心。
兰豫求不动他,转而又对着秦稚哀求:“秦女郎,此前种种是我不好,我只求见苕苕一面,她是我的妻子啊!”
“这一面,你见与不见其实并无差异。”崔浔别开头,说着伤人至极的话,“何况你与永昌殿下早已和离。若非你归乡途中染病,此刻早该落叶归根了。”
“听我一句劝,为了你,也为了你父亲,更为永昌殿下好,病好后早日回去吧。你苦心孤诣追求良多,只怕到时竹篮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