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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录(516)+番外

她将张行英的卷宗交还给景恒,准备离开王府时,先去了净庾堂,给琉璃盏中的小鱼喂了一颗鱼食。

鱼实在太小,芝麻大的鱼食,她以指甲碾碎,然后撒在水上让它吞食。她看着鱼食,想起这还是今年王若那个案子时,她与李舒白两次去西市找那个变戏法的人,顺便买下的那一种鱼食。

她还记得李舒白那时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不自然模样,说,这种鱼食,小鱼似乎很喜欢。

当时她只是在心里暗笑,可现在想来,她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看见那样的李舒白了。

今生今世,他仅存的那一点孩子气,已经在这样的局势中,荡然无存了。

她手握着琉璃盏,无言中俯下身,将脸靠在桌上。她望着碧蓝透明的琉璃盏,里面红色的小鱼被蓝色渲染出一种艳丽的紫色,在宫灯的金色光芒之中,小鱼全身蒙着一层异样光彩,令人目眩神迷。

她拔下自己头上的钗,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又在旁边画了小小的一个圆。

这大圆,如同巨大的车轮,正向着小圆碾压而来。她与李舒白正是这面临粉碎命运的小圆,如今她们手中唯一有力的东西,只有那个伤口——鄂王自尽的证据。

而那巨大的力量,是天地巨掌,是兄弟阋墙,是朝野亿万人,是鬼神之力。天河倾泻,长空破碎,她们纵然粉身碎骨,终究还是无处可逃。

这么悬殊的力量,天地之间,还有谁能救他,谁能重挽天河,补阙日月。

这毫无希望的压制,让她气息急促,胸口疼痛如刺。她握着琉璃盏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里面的小鱼受惊,拨喇一声轻跃出水面。

黄梓瑕怕自己将小鱼倾倒在地,便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手,将琉璃盏放在了桌上。她深深地呼吸着,将自己这种难以抑制的悲苦慢慢派遣出内心。

她起身走出净庾堂,走向枕流阁。

黑暗之中就着星月之光,她看见冰封的荷塘之上,残荷根根支离,如同蓑衣老鬼。在冰面之上,还留存着前日烟花遗迹,一层层灰烬被冻在冰面之上,形成灰暗的影迹。

黄梓瑕走下台阶,伸出一只脚,踏在冰面之上。

不知道这冰面有多厚,她踏上去,是否会就此坠入,被冰水覆没,从此再也不需要面对这些汹涌如潮的可怕未来。

然而她只缓缓一怔,便将自己的脚收了回来。她转身走入阁内,将那个放置符咒的木盒取了出来。

与上次在木匠那边看见的一样,九九八十一个空格,八十块字码。这上面的字,毫无逻辑顺序,那一次凑巧拼成的这个盒子,就算是制作这个盒子的工匠,也断然不可能在那仓促之间记下这毫无联系的八十个字。

她的手在上面移动,被她带动的字码,如同拼图般一个一个移动,那些混乱的字在她面前一个个移动,却始终是打不开的盒子,坚牢无比。

她叹了一口气,将盒子放回原处,却看见了一条映在书架旁边的影子。

她转头看去。张行英站在门口,面目晦暗地看着她。廊外悬挂的宫灯逆光斜照,将他的面容模糊成一片黑影,唯有那一双眼睛中,一点亮光盯着她。

黄梓瑕只觉得有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她的脚跟升起,直冲脑门。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气息,将双手缓缓收了回来,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看他:“张二哥。”

张行英走进来,问:“黄姑娘,你在找什么?”

黄梓瑕若无其事地说:“我想看一看那张符咒,不过看来这盒子很难打开。”

“嗯,这盒子是王爷重要的东西,如今王爷不在,你还是最好不要动吧。”张行英说着,抬手去将盒子往架子里面推了推。

黄梓瑕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外走去,一边疲倦地问:“张二哥来这里什么事?”

“今日我负责王府巡逻。”张行英皱起眉头,又说道,“你回来了,就早点歇息吧。就算你为王爷殚精竭虑,但总不能不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多谢你,张二哥。”黄梓瑕点点头,低声说,“但我还得回去,不能待在这里。”

张行英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她,说:“外面似乎已经宵禁了,我送你过去吧?”

“这倒没关系,我有王府令信在。”黄梓瑕说着,与他一起踏着枯干的糙精向厨房走去,“张二哥,你经常值夜吗?”

“还好,五天轮一次。”他说着,仰头看着满天星斗,长长出了一口气,说,“虽然王爷不在府中,但我们毕竟还是要尽忠职守,以免王爷回来之后,又忧心毫无章法的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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