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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录(39)+番外

“无论如何,是个可以着手的地方。”李舒白难得地露出愉快的神情,将捧在手中的琉璃瓶轻轻放在案头,琉璃瓶中的小鱼略微受惊,摆了一下那长长的尾巴。

“一个扬州来的歌舞伎院琴师,陪同一个高门世家的女子到京城选妃,然后死在幽州流民之中,听起来,里面应该有很多值得深究的事情。”李舒白显然对于她拿回来的情报很满意,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唯恐事情闹不大的欣慰,“第一,她用了假庚帖,伪造了自己的生辰,而且应该是很有能力的人帮她假造的,不然不可能通过审核。”

“第二,琅琊王家的王蕴对她并不熟悉,但她的身份却确实存在,十数年前的旧档案,并非伪造。册封王妃照例要调户籍过来长安的,我让人去翻看过了,确实是多年前的旧档,不能伪造的,清清楚楚写着琅琊王家第四房幼女王若。”

李舒白说着,也不看她,慢悠悠地又举起第三个手指:“以上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把你觉得不对劲的事情跟我说一说。”

黄梓瑕拔下自己发上的簪子,在桌上画着:“第三……”

话音刚落,她又将自己的手赶紧抬起,将自己散落下来的满头长发拢住,然后又立即用簪子束好。

李舒白望着她不说话,她讷讷地将头放下,说:“习惯了,老是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小宦官,只有一根簪子束着发……”

“什么怪毛病,一二三四都记不住,还要划簪子。”李舒白微皱眉头,从案上扯了一张澄心堂纸丢给她。

黄梓瑕取过旁边一支笔,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在纸上依次写上一二三,说:“第三,据陈念娘说,冯忆娘是临时护送故人之女进京,可王若却说,冯忆娘是自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而且,我也确实感觉到,他们应该之前就认识,因为王妃自小学琴,而她的琴很可能就是冯忆娘教的,学的第一首曲子就是扬州院坊内的那些曲子……比如《柳绵》。”

“琅琊王家百年大族,居然让一个扬州歌舞伎院里出来的琴师教导姑娘这种曲子,并且还请她陪护族女赴京候选王妃,这是最大疑点。另外……”李舒白目光微冷,声音也转而缓慢低沉,“冯忆娘的死,也许是他们觉察到冯忆娘不应该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不然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今待证实的问题是,那个和冯忆娘相似的死去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她。毕竟,世上长相相似者常有,一张小像做不得证,我当时又没有看清王妃身边那个大娘的左眉。”

李舒白以手指轻敲着书桌,须臾,说:“以我对户部那群差役的了解,那些能偷懒处且偷懒的家伙,焚尸深埋是必定做不到的。”

黄梓瑕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地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果然,李舒白拉开抽屉丢给她一个小金鱼,说:“崇仁坊董仲舒墓旁边周宅,你去找他家小少爷周子秦去。”

黄梓瑕当然还记得这个立志当仵作的周家小少爷的事迹,那种不祥的预感更浓厚了:“王爷要我去是?”

他看着她,唇角又露出那种微微向上的弧度。真奇怪,明明应该是对着她在笑,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油然冒出一种自己马上就又要被面前人踹下淤泥池的预感。

果然,他说:“当然是和周子秦一起把尸体挖出来验一验。”

黄梓瑕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夔王爷!我是个姑娘家!我是个年方十七岁的姑娘家!你让我半夜三更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去挖尸体?”

“你以前不是经常跟着你爹去查案吗?我想你见过的尸体必定不少。”面对她的血泪控诉,李舒白毫不动容,只用眼角轻轻瞥了她一下,“还是说,其实为父母伸冤之类的话,你只是喊喊而已,根本也没真心实意要去做?”

“……”黄梓瑕看着他那已经微微扬起的唇角,眉梢那种看好戏的神情,心中满是愤懑,但听得他提起自己的父母,一时间,那种冷水浇头的冰凉透骨仿佛又在她的身上蔓延。

黄梓瑕,你当时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世间一切置之度外,唯有家人的血仇,才是你活下来的理由吗?

用力咬一咬牙,她一把抓过桌上的小金鱼,转身就走。

李舒白听着外面的更漏,说:“走快点吧,初更天快到了,京城要开始宵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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