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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录(261)+番外

“那又何须我来转述?反正他在益州等你,你大可自己与他慢慢去说。”

自两人相遇以来,他第一次以这种尖锐的口气打断她说话,让她不觉诧异,抬眼看着他,说道:“等此间的事情结束时,王爷说过会立即带我过去的。”

“迫不及待,不是么?”他冷笑,问。

黄梓瑕愕然问:“难道还要在京城耽搁吗?”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禹宣一起赴蜀,还要我带你去?”

黄梓瑕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忽然翻脸是为什么,只能解释道:“此案已经定审,若王爷不帮我,我绝难在蜀地翻案。之前我与王爷已经谈妥此事,难道事到如今,王爷要反悔么?”

“本王此生,从不反悔。”李舒白脸上的神情,越发冰寒,他转过目光,再也不看她,只冷冷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原本便是互开条件,彼此需要借助对方而已。等到你家案情大白之时,我们便可分道扬镳,再不相欠了。”

黄梓瑕觉得他的话语中,有些东西自己是不承认的,但按照他们一开始的约定而言,确实又是如此。

她抬头看见他面容冷峻冰凉,一时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由得向他走近了一步,说:“无论如何,但求王爷不要忘记承诺,带我去蜀地调查我父母家人的血案,为我全家申冤……”

她的手不自觉地向他伸去,在越过几案之时,只觉得手腕一凉,放在案角的琉璃盏被她的手带到,顿时向着下面的青砖地倒了下去,砰的一声脆响,琉璃盏摔得粉碎,水花四溅之中,只留下那条小红鱼徒劳地在地上乱蹦。

黄梓瑕呆了一呆,立即蹲下身,将这条鱼捧在自己掌心之中。

这是李舒白一直养在身边的小鱼,他枯燥忙碌的乏味人生中,它是仅有的一点明亮颜色,可以让他闲暇时,看上一眼。

所以,黄梓瑕将它捧在掌心之中时,心里闪过一丝懊悔。

绝不能让它死掉,不能让自己,亲手毁掉李舒白唯一的亮色。

屋内笔洗已经洗了墨笔,壶中茶水还是温热的,无法养鱼。她一转身,捧着小红鱼向着外面的台阶跑去——枕流榭就建在临水的岸边,四面荷花,台阶可以直接下到水面。

她捧着小鱼,在水中舀了一捧水,看它甩着尾巴又翻过身来,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李舒白。

李舒白站在水榭之中,那一双幽深至极的眼睛凝望着她,却只见她一直捧着那条小鱼,看着自己不说话。

他顿了一会儿,终于从博古架上取了一只青铜爵,走到她的身边。

然而当她捧起自己的手,要将小红鱼放入青铜爵内时,小鱼却忽然在惊慌中纵身一跃,从她的掌中直扑入水。

微小的一朵涟漪泛起,小鱼潜入水中,再也不见。

她愕然蹲在水边,看到身边站着的李舒白神色大变。

池塘如此广阔,又植了满塘荷花,而小鱼只有一根指节长短。就算把整个荷塘的荷花都连根拔掉,把水放干,也永远无法找到这么小的一条鱼了。

黄梓瑕看见李舒白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一条红色的小鱼,从不长大,一直待在他的琉璃盏中。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过,这条小鱼关系着一个连皇帝都明言不能过问的秘密。而现在,这条小鱼,从她的手中,失落了。

黄梓瑕站在荷塘边,手中的水尽数倾泻在她的衣裳下摆,她惶惑地抬头看着李舒白,而李舒白却不看她一眼,亦不发一言,许久,转身进内去了。

只留得黄梓瑕一个人站在水边台阶之上,荷风微动,夕光绚烂,让她眼前一切变成迷离,几乎再看不清这个世间。

第111章叶底游鱼(1)

忽然想起来,四年前,好像也是这样的时节,她赤着脚在荷塘边采着菡萏,闻听到父亲叫她的声音。她一回头,看见父亲的身后,夕阳的金紫颜色中,静静看着他的禹宣。

他含笑的一瞬注目,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忽然觉得有点虚弱,于是便任凭自己坐在水边,沉默地望着水面,发了一会儿呆。

当时,父亲带着禹宣回家,跟她说,他是孤儿,父母双亡,流落破庙寄身。父亲当年的同窗好友开馆授业,发现有个乞儿老是到窗下听课,他问了几个问题,禹宣对答如流,令人赞叹。又问他怎么识字的,他说自己之前捡到过几页纸,有人说是千字文,刚好学馆中的老师开始讲千字文,于是他对照着老师所念的,死记硬背那纸上的字,等学完了千字文,他又讨要了别人丢掉的旧书,凭着自己从认识的那几个字,断断续续学了四书五经等。那位先生听闻,惊为天才,在黄父面前提起此事,黄父找到禹宣一看,顿起惜才之心,于是便将他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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