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络(31)
一辆停在路边的奥德赛悄悄打开了车门。
赵谦躺在第三排轮班睡觉,被同事拍醒了。他不敢睡太死,手刚一碰到立马就醒。一抬眼,不是别人,竟然是纪乔。
赵谦坐了起来:“纪哥,你怎么来了——哎呦!”
他脖子好像歪不回来了,努力了半天,只听见咔嚓一声:“完蛋!”
他歪脖子的样子像一只正在奔跑着就被烫死的鸡,纪乔没克制自己奔涌而出的笑意,损道:“斜眼看人,瞧不起谁这是?”
“我……”
纪乔身体转回到前座:“你两天没睡好觉,我来跟你换班,回家去睡吧。”
赵谦脖子咔地一下就过来了:“那我走了哈。”
然后屁颠滚了。
纪乔看向斜对面那栋房子,三层别墅,修的十分漂亮,与他们的位置仅有一道栅栏之隔——他们停在小区外面的路边车位上。
驾驶座的警员指给她看:“那就是马又年的家。”
警员说:“马又年每天七点左右出门,中午不回来,晚上时间不一定,只有他老婆一个人在家,每天早上起来买菜,屋里没有第二个人的迹象。”
马又年家已经熄灯了。
纪乔:“他们家没有保姆?”
“是吧,我也觉得挺朴素的,有钱人太太自己买菜做饭打扫家务,嘶,我要是有钱我就不干,我请十个保姆,上厕所都让人给我脱裤子。”
另一人一巴掌拍他:“你真他妈恶心!”
纪乔脚抻到前座靠坐上,斜倚着窗:“对他老婆有什么了解?”
“没什么特别,马又年老婆叫何映梅,马又年还没钱就跟着他了,感情很好,因为一直没怀孕看过很多医生,做了两次试管婴儿,现在怀孕五个月了。”
“哎,患难夫妻,怎么没有姑娘愿意跟着穷穷的我呢?”
纪乔含笑看向他:“穷则思,思则变。”
旁边人接话:“没听懂吧,意思就是你这样的懒狗活该穷一辈子!”
车里面其乐融融,闷热逼人的夜色之下,二楼卧室没有开灯,仅有月色供亮,照亮了窗台,那窗帘后面站了一个人,捧着凸起的肚子,从窗帘的缝隙看向那辆——停了好几天的奥德赛。
☆、019
周褚再次走进了童燕芬的家门,童燕芬正在弯腰喂鸡。
她没好气:“你又来干什么?”
周褚这次没与她多言语,直接说道:“您不想知道童顺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童燕芬上了车,同他们一起进了子阳县西派出所。
农村人大多算虚岁,没什么人看周岁,按虚岁算的话童燕芬今年已经71了。她自己也把自己看做古稀老人,光看她生活就能知道,她活的比较麻木也比较放松,她这个年纪,干儿子又有本事又孝顺,正是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完全可以像她邻居一样,每天出门跳个舞什么的,娱乐娱乐,不想做家务,他那干儿子还能舍不得给请个保姆什么的吗?
她没有,她放着好地段的商品房不住,跑到乡下去住一个水泥地都没抹的老房子,喂了三只老母鸡,家里虽说也干干净净,却是一点积极生活的味道都没有。田园风光,也讲究个田园吧?她既不种田也不耕地,只种了点蔬菜还放着让鸡啃,为了什么呢,因为她压根就没想好好活着。
老公死得早,儿子死得早,就留她一个人,干儿子再孝顺,也都是有自己生活的,现在都在外成家了,还有她什么事?
要说有什么能让她牵挂的,那就只有死去的童顺了。
“小伙子,我儿童顺,死的有蹊跷吗?”
周褚去访过童顺的狱友,他说童顺死前那段时间,的确不怎么好。
他们一起蹲了几年牢,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到底也是人啊,是人也得有感情,他关心过童顺,童顺呆呆的,也不讲话,问了几遍才回:没事。
这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周褚说:“阿姨,我们现在不能确定,所以需要您配合,我们都想知道,这对我们很重要,对您也重要,您肯定比我们更想知道,所以您一定要配合,相信我们,好吗?”
童燕芬点头:“好,好。”
周褚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慢慢回忆,不要着急。
童燕芬喝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准备好了,握着杯子在手里。
“梁国柱跟他弟弟梁国为都是我儿童顺小学班上的同学,他们住在隔壁村,经常在一起玩,我和他们娘也认识,后面家里人没了,我有时就照顾照顾,后来不当同学了,就没怎么再联系。”
“一直到后来,99年还是00年,他们突然在哪遇到了,喝了顿酒,突然决定要一起做生意,说他们都还小怕被骗,熟人知根知底,互相也好照应。我那儿子,大字不识几个,能做什么生意?但我也没管,年轻人嘛,闯闯总是没坏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