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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络(21)

作者: 白云白果 阅读记录

没地方住,就在路边用干树枝搭一个小棚;下雨天随便躲在谁家屋檐下凑合一宿;冬天到了,再找个草垛取暖。他们宁愿挨饿受冻,也不愿意再寄人篱下。

再大一点,体格可以凑合过去骗人不是童工了,才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20岁的时候,梁国为和哥哥分开,一个人来到陆州打工,而梁国柱选择留在了老家。那时候通讯还不够发达,打电话要去电话亭,兄弟俩人联系频率渐渐缩减,从两周打一次电话,到后面半年不打一次。

一晃四年过去。2007年,梁国柱做生意被骗欠了钱,那年,弟弟梁国为从一个工厂里倒卖了一批天价木材,事业突飞猛进,帮哥哥还了欠款,兄弟俩又重新有了联系。

2012年,穷困潦倒的梁国柱离开老家,到陆州投奔梁国为——也就是现在的马又年。

这些年间,兄弟俩联系得不多,在社会上滚了一圈,都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了,马又年渐渐发现,梁国柱虚荣心很重,暗地里会假扮自己在员工面前耍威风,两人是双胞胎,不说长相,连声音都极难辨别,从来没被识破。关于刘科,大抵也是这些人之一。

他心里清楚,这个哥哥,手其实是不老实的,他试图去劝说过,但是适得其反,反而让关系更加渐行渐远,再说人各有命,两人都老大不小了索性就不再过问。

细说起来,马又年也有责任,要是他多关注一下,梁国柱也许不能卷进这事。他究竟陷了多深,马又年并不清楚,可不管怎么说,不能真不管,能帮着遮一点是一点,大义灭亲,哪有这种事啊?

这其中,就包括上次赵谦找他的时候,他说他给刘科的那通电话是打错了,其实也不是他打的,号码虽然是他的,但卡已经丢了,他是在给他哥梁国柱打掩护。

再深的事,马又年就不知道了。

司机在警局外等了许久,等得睡醒两觉,脖子都睡疼了,再等下去,都怀疑他老板出不来,是不是该另谋出路了。

这时,马又年终于离开了公安局的大门,脸上带着交际的笑容。

司机坐直了身体。

马又年打开后座,一只脚迈进车里,腰间的赘肉堆起,像尊缩水了的弥勒佛。

他的头最后进来,越过车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莫测。

这可不是什么好表情,司机不由得后背生寒,卡了一下:“去、去公司吗?”

马又年看也没看司机:“回家。”

司机今天开车的速度比平时快了,早了好几分钟。

马又年到家门口,妻子何映梅隔窗看见了车,出来给他开门。

何映梅穿了条中长连衣裙,露出的腿有些臃肿,脸上也浮肿。

马又年把包递到她手上,弯腰拖鞋,到沙发坐下。

何映梅给他倒了杯水,泡了败火的菊花金银花,又加了几片清脂的荷叶。

“怎么了?”

马又年接过她的杯子,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没喝放下了:“没事,以前手底下的一个员工死了,警察找我了解情况。”

“找你?找你了解什么情况?”何映梅关心地坐过来。

“一开始我以为那个人死可能是被人害了还是怎么的,今天警察说不是查这个的,他生前犯了什么事,有人举报说他跟我关系密切,怀疑到我头上了。”

何映梅捏了捏手,担忧地看着他:“那你没事吧?生意是不是也得受牵连?”

“没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查就查呗。”马又年往旁边移了移,起身绕过她:“我洗洗晦气。”

何映梅也站起来:“我去给你拿衣服。”

“不用,我自己来。”

房子里安静,只有马又年脚步声,声音不大,有点拖沓,唰,唰。

他停下来,回头:“假如以后有人问起,你别紧张,问什么你就说不知道。”

“嗯,我知道。”

马又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客房。

☆、014

清晨。

青山墓园,在郊区的一座小荒山上,山一大片都是光秃秃的,至少占了总面积的三分之二,只有东面零星见青,西面几乎全是土石,一片荒芜。墓园就在这西南角,在公路上就能看见那面山上排列整齐的碑林。

这山叫青山,可一点都不青。

寂静的山上偶有鸟虫鸣叫,天色蒙亮,山间有淡淡雾气围绕,清早和傍晚的露水汽重,就会营造出这种薄弱的雾气感。

露水把上山的石阶也打湿,安静中,石阶想起脚步声,打断了自然造声。

哒,哒,哒。

脚步不快不慢,裤脚鞋面都被露水打湿,上衣也发潮。

——周褚手里捧着一小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