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珏(7)

云安远为这些见面，准备了许久，带的这一车礼物，哪个不是亲手挑的。

半年才见一次，可是每次来都待不了一刻钟。

云菡吃惊道：“这么快就要走，公子不再坐坐。”

“不了，怕再待一会就舍不得了。”

回家途中，突然下起来倾盆大雨，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破庙。云安远一行人不得不到一个破庙避雨。

早上出门是天气晴朗，这一来一会也不过晚上就能到家，故而未带雨具。

进了庙里，家丁们便开始捡地上稻草和树枝，想生火烤烤被淋湿的衣服。

“啊！”

云管家斥责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家丁哆哆嗦嗦的说：“那边好像是躺了个人。”

走近一看，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地上躺着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更像是一团模糊的血肉，看身高应该还是个孩子。

云安远忽然又想起他的阿音。

这个孩子也是有父母的，无论他们还在不在世，要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也会很痛心的。

云安远见无人敢上前，便要亲自上去。

云管家一看，忙拦住了他，“公子岂能做这种事，我来吧。”

“人还活着，不过基本上只剩一口气了。”

云安远面露不忍。

云管家自小与云安远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劝道：“这世道可怜人太多，公子救不过来的。公子如今处境艰难，何苦惹上这个麻烦。”

云安远年少时就想当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但到了这年岁才知道别说旁人，就是至亲之人，也未见得能保护得了。

年岁越大，血越冷，再不复年少时天真。

云安远道：“我知你是为我好，怕我惹上什么麻烦。我也是又孩子的人，我若是见死不救，余生良心难安。”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竟然停了。云安远忽觉也许是天意让他遇到这个孩子。

……

刘大夫见过的病人无数，还是被震惊了。

这孩子看着不过五六岁，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几乎已经没一处好肉。

云安远问道：“如何？”

“孩子受伤太重，又拖了这么久。现在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云安远听了这话被气得浑身发抖，“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呢，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

姜韵躺在床上，脸上毫无生气，床上地下都是血。

也许是因为躺在母亲的臂弯里，觉得格外心安。孩子不仅没哭，还在笑。她并不知道母亲已经永远离她而去。

萧成允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眼中没有一分光泽，紧紧抓住妻子的手，一声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萧楚安已经在旁边哭地快断了气。

四处都是哭声，萧楚霁觉得呼吸越来越沉重。

萧楚霁骤然醒来，原来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他这些天做过很多梦，梦到过自己被一刀刀凌迟，可这些梦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可怕。

都说母子连心，那娘会不会真的已经……

萧楚霁不敢再想下去。

第六章

“我知道明王对你有救命之恩，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

昱帝驾崩，太子萧成允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皇位。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册立太子妃姜韵为皇后。

姜韵身体太过虚弱，挣扎了两日生下了个小公主，便撒手人寰。

萧成允悲伤过度，竟一夜间白了头发。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要是没听过几个关于明王在战场杀敌的故事，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故而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悲痛不已，但终归不是身边人，过了些时日也就渐渐淡了。

可云涯不一样，姜韵之前曾救过他一命。自那之后他开始努力习武，希望长大从军，追随在她身边。然而没过多久，姜韵便辞去官职，云涯参军的心愿便暂时搁置了。

因为有这段往事，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云涯依旧十分悲痛。

他们说谎，娘不会死的。

萧楚霁从床上挣扎着起身，这一番折腾让身上本就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再度开裂，可他现在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家，回到娘亲身边。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萧楚霁再度陷入了昏迷。

……

萧楚霁养伤半年，因为云家人的悉心照顾，身体已近好了大半，但依旧没法说话。

他虽在这里住了半年，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之前的事。

云安远有一天突然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楚霁摇摇头。

云安远又问：“既然如此，你可愿留在我们家？”

云安远知道萧楚霁的过去没有那么简单，但萧楚霁不愿提，他也就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