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192)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四年前，舒桐离开的那天，他去找了顾凛骁，然后被人告知，顾凛骁刚离开不久。

如今，舒桐却和顾凛骁在一起，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当初是一起走的，这些年他们也都一直在一起？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江褚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不折不扣的傻子。

这一千多个日夜就是一个笑话。

心跳不再强烈，脸上因急奔而微微泛起的红晕渐渐褪去，江褚的双唇紧抿着，浑身像是坠入了深渊般冰冷。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剜掉了一大块，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比高考完那时候还要强烈，且一发不可收拾。

须臾之间，薄唇轻启，他倏然笑了。

来往的人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悲伤过度，纷纷用同情的眼光打量着他。

一个护士走过，见他面色苍白，主动上前问道：“这位家属，你还好吧？”

江褚恍若未闻，转身默默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身后，那护士一头雾水，嘴里喃喃道：“奇怪……”

患得患失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独属于少年的温润嗓音缓缓流动，众人皆沉醉在歌声里，有的甚至跟着江褚一起唱了起来。

当旋律响起时，舒桐还处在自己的世界中。

有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过去。

以前，江褚也时常唱歌给她听，那时候，她躺在他怀里，闭目聆听，十分惬意。

不过，刚刚那个眼神，让舒桐想起的不是岁月静好，而是在法庭上，她被宣判死缓的那一刻。

离席之时，双目对视，即使那个眼神转瞬即逝，但舒桐相信，自己不可能会看错。

恍惚间，舒桐有些迷茫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不明白为什么江褚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短短半年的相处，即使现在的江褚已经像他方才说的，爱上了自己，但那份爱也不可能有这般浓烈。

她终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

一时间心乱如麻。

犹记得，舒桐得知江褚喜欢自己，是毕业几年之后。

当时，面对江褚突如其来的表白，惊讶诧异之余，舒桐只觉得难以置信。

因为高三整整一年，她和江褚的接触极少，毕业后的很长时间更是再没有见过，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江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也从来没有想过。

在舒桐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她和江褚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是云泥之别。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江褚都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而舒桐不过是深巷里苟且偷生的老鼠，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思绪回笼，人群中，江褚依旧在低声吟唱，而听的人却频频走神。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随着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往前面挤，舒桐被围观的人挤到了外围。

她看不到江褚，江褚也看不到她。

等江褚唱完，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已经找不见舒桐的人影了。

她走了，一如既往的不辞而别。

这是江褚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一种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江褚在广场附近到处找她，问来往的路人，都说没有看见。

他想拿手机打电话，突然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有手机。

现在最普遍的联系方式就是写信。

他慌了，也有点累了，靠在电桩上，喃喃自语：“你老是这样……”

说完，他兀自笑了。

笑里，含着自嘲的意味，但更多的是酸楚。

上一世也是如这般，舒桐总时不时的消失不见，过一段时间后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吵过，闹过，冷战过，到最后，先妥协的从来都是他。

他以为自己习惯了的，可现在看来，显然没有。

舒桐最后一次玩失踪是在被警方逮捕的前一周，那时候，江褚还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所以他等她。可到最后，他等来的却是从警局寄来的一封信，然后再见面，是在法庭上。

舒桐是被告，江褚是陪审团。

——

“你怎么了？”

舒桐拿着一瓶水站在两米外，看到江褚这般颓废，感觉心脏被撞了一下。

江褚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等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这时，舒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失而复得的情绪瞬间占据了他的全副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