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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佳人(4)

  “所以咱们不能输。”顾清霜轻声道。说罢就抿住了唇,不再多言一字。

  阿诗脸色更白了两分:“可还有云和郡主……”语中一顿,她放轻了声,“今天姐姐托皇上将点心送上去,云和郡主便就知道姐姐见过皇上的事了。虽说郡主清心寡欲无心圣宠……可万一、万一让旁人知道了,总也会惹是非吧。”

  顾清霜笑了声,对她那“郡主清心寡欲无心圣宠”之言不予置评,语气里带起三分哄小孩般的味道:“你若这么怕,下次我自己去便好,你不必硬撑。”

  阿诗一怔,旋即摇头:“无论如何,我都还是要陪着姐姐的。”说着执起茶壶,给她添了些茶,“我只是有些担心。万一郡主觉得姐姐是有意为之,再与皇上说些什么,让皇上也这么想,可怎么办?”

  顾清霜抿笑:“自古帝王最多疑。不论云和郡主说不说,皇上现在必都已存了三分怀疑,觉得我是有意为之呢。”

  这话说得阿诗脸上最后的血色也褪去了,原称得上娇俏的一张小脸儿惨白如纸:“那怎么办?”

  顾清霜平心静气:“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怎么办?”

  今日这看似并不复杂的一局,她已反反复复推演过很多遍。就像自己与自己下黑白子,落子并不是难事,难的是一人扮作两人,一边落子一边盘算对方看到这颗子会有怎样的想法,下一步又该怎么走。

  当下的这一步,她一遍遍地想过来,终是觉得帝王既本就多疑,疑心便断不会尽消。她能做的,之言将怀疑尽量减少。至于残存的三两分,虽有险处,也添几分斗法的乐趣,皇帝指不准也觉得有趣呢,便也无伤大雅。

  于是为不显得过于刻意,皇帝翌日再来看云和郡主时,顾清霜没有露脸;第三日,仍不露脸。直至七八日后圣驾回銮,她都没再在皇帝面前出现。

  她掐指一天天算着,日子再翻过一个月,快到中秋了。

  中秋阖家团圆,宫中总要大办,就连宫人们也会设个小宴,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后宫之中更是年年大摆宴席,多是在太后那里,晚辈齐聚,其乐融融。

  但顾清霜听说,自三年前云和郡主到行宫来修行起,皇帝就怕她中秋时孤单,不论宫宴结束时有多晚,都要来此与之一见;

  顾清霜还听说,每逢这个时候,云和郡主偏生最是思念故国,也偏生最不愿见他,三年来都是拒之门外,去年贴在门边与他说了两句话,就算是最给面子的一回了。

  他吃闭门羹的时候,真是再好不过的时候。

  中秋这天,千福寺一众女尼都礼了大半日的佛,傍晚时才各自散了。顾清霜离开佛堂就下了山,前去山脚下的码头,撑小舟离了岛,漫无目的地在行宫里闲逛。

  朝廷礼敬神佛,千佛寺又有数位从宫外寺院请来的高人,宫人大多对这些女尼都很敬重,见了她纷纷避让,更无人敢惹麻烦。

  顾清霜并不想在这样闲逛时与皇帝“偶遇”。初时走得远了些,找了方僻静的园子安然落座。等到天色黑下来时,阿诗独自折返回寺,她也仍在园子里等着。

  等待中,忽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顾清霜哑了哑,怕阿诗淋雨受凉,一时想托个宫人跑一趟,让阿诗迟些再过来,细想又觉太容易走岔,也只好罢了。

  过了约莫两刻,阿诗才回来。雨并未停,顾清霜立在廊下,远远就看到她僧衣干净,右手撑着把伞,左手还握着一把。

  等她走得近些,顾清霜道:“可淋着了?其实晚些过来也不妨。”

  “全没淋着。”阿诗噙着笑摇头,“雨下起来时我刚回寺里,直接回房取了伞来。”说着递一递手里握着的那把,“还给姐姐取了一把。”

  顾清霜一哂,边接伞边笑说:“这雨应该下不久,一会儿也该停了。”

  阿诗点点头,便将方才所见细细地说给了顾清霜听。她说圣驾还未到,不过已有御前工人先一步到了寺中,因是打着祈福的名义,不少人都在金殿门口守候,但还是有不少直接去了云和郡主那边,只说是从前抚养云和郡主的庄太妃想她了,给她送了许多东西来。

  “看着阵仗,圣驾过不多时应该也就要到了。”阿诗道。

  这话阿诗说得不假。又过了至多两刻,圣驾就到了。顾清霜却是失了算——这冷雨并无停下的意思,一直淅淅沥沥下得执着。

  不知不觉,天已全黑。行宫各处燃起灯火,湖边也星星点点铺开一圈宫灯。

  顾清霜瞧了瞧时辰,差不多了。宫中都说太后不喜云和郡主,平日虽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皇帝来行宫与她相见,却断不许他中秋佳节都整夜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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