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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355)

太子安再三挽留,项余却说:“殿下,姜大人担心前线,让他好好考虑清楚,待打下目标后,再庆功不迟。”

太子安一想也是,便不强求。当夜姜恒抱着军报,回到房中,他要从宋邹汇报的蛛丝马迹里,找出一切可能的危险与变数,以免出意外。

项余说:“我睡在房里,姜大人是否介意?我不打呼噜。”

姜恒笑道:“再给上将军增设一榻罢。”

项余也不推辞,便让宫侍在屏风外多放了一张矮睡榻,自己铺床,坐下。

夜已深,姜恒始终没有睡,细细阅读十几封信上的每一句话,包括地形描述与军力布置。

项余说:“国内都认为,这一仗势在必得。”

“嗯,”姜恒沉吟道,“项将军怎么看呢?”

项余坐在榻上,擦拭自己的佩剑,轻描淡写道:“说来惭愧,我不会打仗。”

“您太自谦了。”姜恒笑道。

“这是实话,”项余说,“我带领的是御林军,任务乃是保护王室。行军作战的机会很少,当年读过的一点兵书,早就忘光了。”

姜恒没有说话,一瞥项余投在屏风的影子,只听项余又问:“姜大人呢?您怎么看?”

“照水问题不大。”姜恒说,“但我最担心的,是雍国那边的动向。”

耿曙率领兵马,亲自为郢国打仗,汁琮一定会有反应,至于反应是什么,就很难预测了。

“太子殿下已经朝雍王送信去了。”项余道。

姜恒说:“嗯,他与汁琮,一直有协议罢?”

姜恒没有细想,便命中了至为准确的一环,郢雍之盟,其中最大的促成者,现在看来不是郢王,而是太子安,说不定郢王熊耒对此原本持反对意见,最后是项余说服了他。

这么想来,太子安才是真正有野心的那人。

“您看得很透。”项余答道,“但其他的,恕我不能多言了,还请姜大人谅解。”

姜恒得到了他要的答案,果然如此,起初郢王与太子安意见不一,国君与储君之间分歧严重,太子安希望与汁琮平分天下,郢王则也许认为这会助长敌人气焰,引狼入室。

最后太子安让项余去说服了他,用的是“长生不老”的理由,至于熊耒是真的愿意,还是给亲儿子一个台阶下,就很难说了。

那么你又是谁的人呢?姜恒在心里问自己,起初他总觉得,项余对熊耒十分忠诚,现在看来,则未必,说不定他真正效忠的主人,是储君。

“我赌他不会出兵打自己人。”姜恒说,“但我要是汁琮,就会趁机出关,与聂……与汁淼两相呼应。儿子打南边的照水,父亲打北边的国都安阳。”

项余说:“很合理,他反而会认为姜大人帮了他一个大忙。”

“这么一来,梁国就被瓜分了,甚至没能等到五国联议开始,”姜恒说,“变故往往就发生在一夜之间。”

项余“嗯”了声。

姜恒又轻轻地说:“于是雍成功地出玉璧关,问鼎中原;郢则占了照水,黄河成为新的南北分界线,郢、雍一河之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郑、代未灭,”项余说,“兄弟之盟,依旧将维持下去,姜大人倒是不必太操心。”

“希望如此。”姜恒一字一句道。

“还不睡吗?”项余说,“您已经很累了。”

姜恒叹了口气,说:“睡罢。”

于是项余平持长剑,横过,抵住灯芯,熄了灯,满室月光。

深夜,玉璧关。

汁琮面对摆在面前的信件出神。

“他在做什么?”汁琮难以置信道。

信上盖着熊安的太子印鉴,约定与他一同出兵,雍击安阳,郢取照水,眼看这数百年国祚的中原大国,竟是顷刻间就要迎来灭国之难!

卫卓说:“殿下倏然出兵,这不合常理,莫非是姜大人被扣住了?”

“不,”汁琮说,“不可能!这是我的儿子?”

汁琮只觉耿曙最近仿佛变了一个人般,举止简直反常!

“王陛下,”卫卓说,“咱们打么?”

汁琮无言以对,但就在此刻,外头通传太子殿下到。

“汁泷?”汁琮忽然回过神,这是他们的计划?

太子泷风尘仆仆,连夜抵达玉璧关,此刻他应在落雁城才对。汁琮一见儿子,马上就开始怀疑——这先斩后奏的路数,不可能是耿曙自己想出来的。

“我也是才知道,”太子泷说,“父王,咱们该出关了。”

汁琮冷淡地说:“姜恒给你送信了?他说的什么?”

太子泷摇头,那是源自于他与姜恒一直以来相处的习惯,只要听见他在外头做了什么,太子泷第一个念头不是质疑,而是揣摩他的深意,并马上着手,设法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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