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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308)

这点耿曙是认同的,生活环境太好了,人就容易生出倦怠之心,都道郢王室穷奢极欲,安于为一方霸主,这么看来半点不假。若汁琮有这么一座城,以城中三年给养,早已穷兵黩武,一扫天下。

姜恒朝卫队长说:“现在去哪儿?”

“王宫,”卫队长说,“项将军的吩咐,到了先去见王陛下。”

耿曙低头看自己这一身,朝卫队长示意,你让我们这样去?

卫队长“呃”了一声,说:“我们也没有办法。”

耿曙:“你们王陛下不在乎,我当然无所谓。”

姜恒猜测这伙郢人想必要折辱他们,把他们当乡巴佬取乐,却也无妨,笑道:“那就走罢。本该先拜见郢王。”

耿曙纵马,载着姜恒,跟随卫队在城中绕来绕去,饶是他擅辨地形,也被绕昏了头,江州简直跟迷宫一般,坊里有街,街旁有巷,巷与巷之间又有水道,这要是什么时候带姜恒逃难,跑出城去都是个大问题。

姜恒却在细心观察城中景象,见城中虽人声鼎沸,卫队穿行时却丝毫不在乎百姓,纵马踢的踢,赶的赶,看见背着竹篓拦路的人,还扬起鞭子抽。大多百姓身材佝偻,一副愁眉苦脸模样,显然被压榨得甚狠,

曾经在海阁修习时,姜恒便读到过,郢国乃是鱼米之乡,田地是五国中最肥沃的,但课税也最重。万顷良田俱归王族、士族公卿拥有,收上来的粮食在仓库中放得生虫烂掉,也不愿降税。

“到了。”卫队长在两座巨大红木门前停下,侧旁开一小门,让他们进去。

耿曙看了眼姜恒,明显地表达出了不满,说:“我想将这座门斩下来。”

“别。”姜恒知道耿曙是说给他们听的,雍国来使,不走正门,旁边开一小门,足见郢王轻蔑。

“走罢。”姜恒说。

经过王宫正门,又是一段白玉镶金的宫外校场路,郢国王宫四正八圆,到处都是琴声,犹如进了仙境,侍女成群,侍卫百里挑一,高大英俊。

“这可比你爹的王宫气派多了。”姜恒说。

耿曙说:“放把火烧起来,能烧上足足一个月吧。”

姜恒哈哈笑,卫队长只当听不见,将他们引到偏殿前,耿曙牵起姜恒的手,迈了进去。只见殿内金碧辉煌,大白天点满了灯,鎏金王榻,磐龙珠,内里一排红木案,两边坐满了大臣,舞姬翩翩起舞,丝竹齐奏。郢王带着一众官员,正在饮酒作乐。

“回王陛下!”卫队长说,“雍国质子带到!”

殿内奏乐声一停,舞女全部退去,姜恒定了定神,只见王榻上倚坐一人,与汁琮差不多年纪,却更高壮些,穿一身绛紫色的天子袍,颔下微须,披散头发,搂着一名姬妾,朝他俩望来,稍张着嘴。

“哎哟喂——怎么这个模样?!”

那人正是郢王熊耒,看见姜恒与耿曙时,登时瞪大了双眼。

“王陛下安好。”姜恒行了地方官见封王的礼节,耿曙则只是稍一抱拳。

大臣们开始窃笑,议论纷纷。

“你你你……”熊耒掩鼻,说,“怎么搞的?”

“我们在长江上受袭,”姜恒正色道,“事出仓促,让王陛下见笑了。”

“怎么回事?!”熊耒说,“你们谁是姜恒?是你吗?”

姜恒示意我是姜恒,熊耒便朝他招手,姜恒走近几步,熊耒马上色变,示意他不用靠太近,仿佛姜恒身上的泥会扑到他脸上来。

“回禀王陛下,”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解释道,“他们在江路骤遇刺客,被凿穿了座船,末将稍早得到消息后,正在加派人手,查清真相。”

“项将军,”熊耒说,“你这可是保护不周了,他是来做客的,怎么能让他们被刺客追杀?”

姜恒心道这应当就是御林军队长了,便朝他点头示意。

廷内静了片刻,坐在左手最上、只与郢王挨了一个位置的年轻人说:“父王,他们奔波劳碌,路上一定也累了,不如让客人下去,换身衣服,稍后再谈。”

“嗯,”熊耒说道,“王儿说得对,项余,你把人带下去。”

姜恒心道这应当就是太子了,感激地朝他点头。

那御林军统帅起身,来到姜恒身前,认真打量他,项余的身高介乎姜恒与耿曙之间,不过二十来岁,倒是十分年轻英俊,面庞上带着郢人的特质,颧骨高鼻梁挺,眉毛粗犷,肩宽手长,手掌上戴着一副贴肉的黑色手套,表情却十分温和,眼里有股温柔之意。

“请跟我来,”项余说,“姜大人。这位小哥,怎么称呼您?”

“我叫聂海。”耿曙没有亮明王子身份,毕竟雍国的照会上,也并未强调是他来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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