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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16)

姜恒顺着耿曙的目光看去,只见城西平原外,浔水畔的大片平原地上扎了许多军营,答道:“平陆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也。”

“什么意思?”耿曙道,“谁说的?”

“孙子,”姜恒答道,“行军篇。”

耿曙示意姜恒跟自己来,展开双臂,顺着高墙走了,姜恒站在那宽不足六寸的墙头,只觉腿软,耿曙回头一看,无奈只得过来牵了他走。离开高墙,到得堂屋屋顶,俩人便坐在屋顶上,春风拂面,视野开阔,姜家位处高地上,全城一览无遗。

“要是有一天能出去就好了。”姜恒说。

耿曙无聊地说道:“想去哪儿?家里不好么?”

姜恒说:“想去看看海,我平生最想去看海,所谓‘海阔天长’,我最喜欢的就是‘海’。”

耿曙说:“你既然没去过,又怎么能说喜欢?”

“在梦里的那种喜欢。”姜恒答道,“书上都说,沧海桑田,一定很美。”

“以后空了,带你看海去。孙子是孙膑么?”耿曙忽然朝姜恒问。

“是孙武。”姜恒给他解释了孙武与孙膑的区别,耿曙点点头,说:“你再说说。”

姜恒背了几篇孙子兵法给耿曙听,又朝他详细解释,本以为耿曙只会觉得无聊,耿曙却极为认真地听着,姜恒说:“懂么?”

“不懂,”耿曙说,“绕来绕去的太费劲了。”

姜恒说:“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把全篇读过后再慢慢地参悟,就懂了。”

耿曙说:“不识字,读不了。”

姜恒说:“走,去书房,我现在就教你。”

耿曙却摆手示意不必,快步到得瓦檐前,直接跳了下去,姜恒道:“当心摔死!”

耿曙袍角一扬,消失在廊后,姜恒伸长脖子看着,只见耿曙拿了笔、芦纸、墨盒,几下翻身上了后院灶房屋顶,捡了根长杆子在院里一撑,整个人便凌空飞了过来。

姜恒傻眼了,才知道这家里根本就关不住耿曙。

“你当心点。”姜恒说。

耿曙:“从前在安阳,宫殿全在山上,飞来蹿去的,比这难爬多了。”

姜恒说:“安阳是书上的安阳么?从前晋天子的别宫。”

耿曙把纸放在屋顶上,说:“不知道。教吧。”

姜恒便在纸上写了字,教道“天”。

“嗯,天。”耿曙侧头端详,拿起那张芦纸对着阳光端详,说,“还有呢?”

“地。”姜恒又写了个,耿曙点点头,换了第三张纸,说:“再来,我记得住。”

“人。”姜恒把三张纸排在一起,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耿曙表情没有变化,眼里却带着明亮的笑意,仿佛看见了什么珍宝一般。姜恒又朝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教他握笔,让耿曙挨个字地写。耿曙趴着,姜恒盘膝坐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耿曙说,“这句怎么写?”

姜恒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耿曙没回答,只是抬眼,看着姜恒,姜恒便在纸上写了下来,耿曙一笔一画地照着写,姜恒把芦纸裁开小片,把其中一张给他看,问:“什么字?”

“木。”耿曙记性也很好,姜恒又换了一张,说:“什么字?”

“天。”

耿曙翻了个身,躺在瓦顶,姜恒一张张拿着给他问过去,有些对了有些错了,姜恒便把说对的整理成一叠,记不住的换另一叠,耿曙认了一会儿,又翻身侧躺着。

“咱们还是下去罢。”姜恒提心吊胆,总怕耿曙沿屋顶摔了,耿曙却道:“你怕什么?”

“我想吃点心……”姜恒说,“卫婆做了糯米团子呢。”

耿曙一个翻身下去了,片刻后扔了个装满糯米团的食盒上来,嘴里衔了把壶,上来以后递给他,姜恒只好待在屋顶上吃点心,教耿曙认字。

“再教我点,”耿曙整理手里的一叠方片纸,说,“太少了。”

“多了记不住,”姜恒蘸着花生麸,大嚼糯米团,享受到了这春日午后,忙里偷闲的大满足与大幸福,说道,“先就这么多,能记住就不错了。”

姜恒已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认字的了,似乎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过识字的阶段,自记事起,他就在玩家里堆放着的竹简,问昭夫人这些歪歪扭扭的是什么,母亲告诉他这是“书”,让他坐端正,念一次给他听,姜恒便认识了些,不懂时又拿去问了几次,便大致都会了。

耿曙右手拿着字纸,腾出左手搂着姜恒,以防他从瓦顶上滑下去,搂着搂着,随手捋进他单衣里,手掌覆在姜恒后腰的红痕上,摸来摸去。

姜恒哈哈地笑,要抓开耿曙的手,耿曙便不摸了,左手规矩地覆着那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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