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幽朝皱起眉,退了一步将长应挡了起来,而那两位紧跟着惊客心来的神君已然瞧见她的身影,两位皆是大骇。
她面色不改,抬手按住了长应的发顶,微一使劲,将这站得腰直背挺的龙往下摁着。
长应腿一屈,不得不低下了身。
撼竹立即会意,壮着胆子抓住了长应的龙爪,将她往断壁后边拉。
长应抿着唇,被拉着躲到了断壁后时,脸还往上仰着,一双眼只盯着那银发黑裳的魔。
渚幽将声音放得很轻,险些要被这周遭的打斗声给遮了过去。
“乖一些,莫要出声,莫要跟我。”
长应唇一张,似是想说什么。
渚幽随即又道:“我只喜欢听话懂事的。”
长应这才闭紧了嘴,一声也没吭。
“我将神君引走,你速带长应离开。”渚幽朝撼竹睨去。
撼竹连忙点头,心里却是百般不愿,她不想尊主独自在此,也不想……
也不想带上这只龙,这种只会惹来无穷祸端的龙。
渚幽未再回头,那薄如灰雾的袖口兜满了风,一头银发在这漫天的黄沙中竟皎皎如月华。
她缓步走出了这片废墟,目不斜视地望向了那两位神君。
虽说是故人,但如今已分外陌生,谁也不曾多言,心里大都明白,那日斩仙台上魔气狂横冲天,九天上霞色骤异,百鸟齐鸣似在啼哭……并非大梦一场,只不过是回不去的曾经。
惊客心已遍体是伤,死到临头了,仍想找人垫背,她将两位神君引来,本以为那两位见到渚幽时会先训斥一番,不曾想,他们一句话也未说,当即出了手。
漫天风沙席卷而来,自半空凝成了一柄沙黄色的剑,剑尖直指远处那入魔的神裔!
一位神君御风,而另一位则是驭火。
四处刮刮杂杂的天火似是巨浪一般猛地掀了过去,犹有铺天盖地之势。
渚幽从容不迫,闲庭信步一般,仰头时,眼眸里映满了那盖头而落的火光,一双眼里似有火在烧。
那烈火如浪般劈头盖脸砸下,直截将她裹了个完完全全,在火舌缠过去后,哪还看得见什么人影。
惊客心已借机躲了起来,她确实馋那入魔神裔的身子,也确实觉得那魔不该留。
可当她看到那么个大魔被火裹了个完全时,心竟猛地一跳。
她惴惴不安地探出头看着,一双眼瞪得老大,觉得十分可惜,又很是……
心烦意乱……
就好像她一直未明了自己的心思,她并非只单觉得那入魔神裔面容好看,也并非真的盼着她死。
惊客心慌了,然而她身负重伤,这么贸然出去也救不得火中那魔,她焦灼不安,矛盾至极。
罢了,她其实……其实还是更怕死,她还未能亲眼看见魔主归来,她万不能死!
大火中,一个人影缓缓从中走出,赤着素白的双足,绸裙曳着地。
烧得正艳的火缠上了她的小腿,在触及她腿上的魔纹时,倏然退却。
两位神君俱是难以置信,不曾想这天火竟没能伤她分毫。
渚幽抬手一弹,那沾在她发梢上的火星子登时随风荡开,她那满头银发也映上了火光,绯绯一片。
她眼一弯,问道:“不知此番起兵,天界来了几位神君?”
她口气狂妄,似根本没将神君放在眼里。
两位神君相视了一眼,正要出手时,忽见天边乍然亮起金芒,其下恰恰就是问心岩。
渚幽见他们转身欲走,竟驭起了这本不属她的天火。凶戾的天火在她手中乖巧如稚儿,火光转而朝那两位神君翻腾而去。
她嗤了一声,“我玩儿火的时候,两位神君也不知有未任上这仙职。”
问心岩那处金芒骤降,仿若九天落下神光。
轰隆一声,整个魔域皆在震颤,地也动山也摇,沙丘齐齐下陷。
渚幽不知悬荆和骆清有没有将魔君的棺椁带走,若是带不走,便只能算了。
毕竟没了躯壳还能夺舍,若是魂飞魄散,那魔主便是真的回不来了。
她皱眉想方设法拖住这两位神君,不惜使上周身灵力将他们的缚在这黄沙之中。
魔域中火光耀耀,可依旧见不到天日,昏暗的天上一颗星也见不着,更别说什么或圆或弯的月亮。
这天火一烧,竟烧了三日有余,渚幽也同这两位神君斗上了三日。
她心力交瘁,眼中本被心头血压制的毒雾借机喧宾夺主。
她的眸光越发涣散,一双眼似是呆滞一般,只能听声辨音以抵挡两位神君的攻势。
陡然间,似有玄鸟啼叫,那乌羽鸦雀未及地便化作了人影,女子怔愣地朝渚幽看去,眸光震颤着,半晌才道:“神君,问心岩已开,魔主二魂及肉身并未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