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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同载酒(93)

作者: 听风起云落 阅读记录

他以为这些天在一起,她不怒不气,是对他还有情分,原来是他一厢情愿,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了。

又是气恼又是伤心,一时间如块铅凝噎在心口上,他忽地吐出大口鲜血,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只听见伍上卿扶着他喊国君,意识渐渐涣散了。

黑暗里,有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他四处找光,想抓住些什么,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抓到。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四肢百骸全都碎裂,努力的睁开眼,看见四周起了茫茫大雾。

大雾里有声音喊他,月白,小月白,你长大了,要来娶我呀,我是……

你是谁?

你是谁呀?

他奶声奶气的问,却没有人回答他。

大雾渐渐散了,是沧澜山的山顶,旭日的光打在他脸上,身上,丁点儿暖意都没有。

冷,很冷,他冻得直打哆嗦,抬头去看,她就站在悬崖边边上,一迈步,就要坠下去。

他说不要,他喊她,叫她过来。

她却回头冲他笑,像仙女一样。

忽然有风吹落她覆眼的白绫,白绫下没有眼睛。

她黑洞洞的看着他,他吓得浑身冒出冷汗,满心想去抱住她,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再一转眼,他像在虚空里,只有意识没有实体,看到她和萧道隅拥在一处,温柔似水。

可萧道隅却握紧了刀子,要去杀她,他想喊,喊不出声音,伸手去夺萧道隅手里的刀,手却穿透了刀身,转而去晃她,却摸不到她。

绝望袭来,他急的不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临江替他擦血,一直低声唤他。

太医们忙前忙后,穿梭似的,诊脉,开方子,抓药熬药,全都不得闲。

他微微睁眼,总算恢复一点神智,见着临江,气息微弱的同他说话。

“我梦着她了,萧道隅要杀她,现在几时了?”

临江说,“寅时了,再过会儿,天就亮了。”

他望着帐顶,发呆,“她说,同我尘缘已尽。临江,孤是不是错了?孤,应当以死谢罪才是。”

临江宽慰他,“主子,你别这么想,君后她从前那样爱你,为了你,连命都能不要,会回来的。”

他摇头,空泛地笑,“她不会回来了,这么久,我第一次觉得,她是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

临江无限怅惘,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

君后跳崖的时候,虽说也半死不活过,可那时候,眼睛里还是有生气的,不似现在,黯淡无光。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临江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了。

“主子,您别这样,您这样,臣心里头也难受。君后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等想起来,会好的。”

他摇头,说好不了了,“她早就都想起来了,是我还傻呵呵的,她不要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替我拟旨,递和书于燕,就说陈国此后,愿归服燕国,陈国旧臣,纯禅想启用便启用,不想启用,就让他们归乡种种地,养老去吧。”

“使不得啊国君!”

外头以伍上卿为首的臣子们再也跪不住了,一股脑闯进寝殿里来。

“国君,燕国弹丸之地何德何能?我陈国疆土千里,怎么可以归服燕国?何况那燕国小皇帝不过十五,如何统御三军!国君您莫不是糊涂了?”伍上卿痛哭流涕,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国君这般,老臣第一个不答应,请国君收回成命!”

他眼神空洞洞的,也不去看跪在地上的臣子们,低声道:“孤亲政时,还不到十五,众卿不是也愿出生入死么?”

“如何能一样?国君您文韬武略样样了得……”

“伍上卿不必再说,孤心意已决。”

伍上卿言辞激烈,寸步不让,“难道要让老臣血溅楚云宫,才能唤醒陛下吗?老臣死不足惜,可为了一个女子,值得吗?”

他说,“她不是普通的女子,没有她,便没有孤,她是孤的君后,她在,孤在,她不在,孤,死。”

国君犯病,臣子不能犯病,既然硬的不行,那就只能哄,哪怕是个永远都实现不了的谎话,现在也得编下去。

伍上卿到底是三朝老臣,压压心头的怒气,唉声道:“国君,听老臣一言,在巳月城外同君后分开的时候,老臣看君后是要去天岁的,国君若想再见到君后,只能攻下魏国,进军天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您一定要振作起来,若那萧道隅挟持君后,君后还要您才能救啊。”

他的心猛地一沉,挣扎着起身。

方才梦中的情景重现,不得不说,伍上卿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心里担忧她的安危,他不振作起来,她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就算她心里已经没他了,可他心里,却不能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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