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未勾(69)

我于坐定中感知一道光，我灵魂的识睁开眼，它脱离了我的魂魄站起身来，走进光里，伸手触及一道门，它轻轻推开那门，展现在眼前的是无数漂浮的黑丝，漫天漫地，充斥着整个空间，它们如河中的水草般在空中荡漾飞舞着，妖异又美丽。

“你来了。。。”一女子的声音响起。

我的识仔细一看，原来这些黑丝都是头发，黑发中露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身着薄纱，背对着悬坐于虚空，她的长发在空中肆意起舞，如坟头迎风飘扬的经幡。

“你是谁？”眼前的画面太过诡异，我的识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那女子轻笑着转过头来，我的识倒抽了一口冷气，竟是花苓。

“你。。。你不是化成血水了吗？”我的识惊讶道。

花苓眼眸一垂：“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你现在看到的也只是我的一魂而已。”

“这是哪里？我们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识疑惑地问。

“这里。。。”花苓抬起头仰望了一下四周，然后叹了口气：“这是聚灵珠里的世界。。。。”

“聚灵珠？”

“当年我与黄泉渡者立下十年之约，他赐我聚灵珠还阳，聚灵珠乃天地极阴之气所结，它能凝聚亡者魂魄，吸食生者半魂，像你这种魂魄不全的人最容易被它吸进来。”花苓淡淡地说。

我当真魂魄不全？我的识暗暗有些绝望，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那你怎么也进来了？”我的识不解。

“这是我与黄泉渡者约定的一部分而已。聚灵珠助我还阳十年，我日后回地府时便要留下一魂永驻灵珠之内，成为它的看护者。你看，这聚灵珠内无数的发丝，都是亡魂们的三千烦恼丝，乃它们的怨念所化，怨念凝成千千心结，打不开，扯不断，它们也就无法超生。而我作为看护者，也是超度者。”她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拿着一把红木梳轻轻梳着一缕黑发，发梢打结，红木梳上金光流转，那结顺着金光竟无端自解，随即那缕黑发便化作轻烟散去。。。

“我如今和你一样，魂魄不全，算是个半魂，进来很容易。呵呵呵呵。。。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与我作伴。。。”花苓轻笑起来，长发飞舞得更肆意了。

“怎样才能出去？”我的识皱着眉头问。

花苓轻撇了我一眼道：“出去？如果是亡魂，解了它的三千烦恼丝就可以回归地府，再度轮回。但，像你我这种半魂，进得来出不去！”

“难道你我就这样永世困在这？”我心一沉。

“对！无悲无喜，无死无生。外面的世界无论怎样更替都与你我无关，这样不也极好？”她一挑眉道，眼前的她多了几分魅惑。

“那你的吴郎呢？你不挂记？”

“那自是有我另外两魂与他一起，我已欣慰。”花苓眸色一暗。

如果我不在了，玄机许诺予我定会治好千缨，在那个尘世，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挂牵的，但心中却如大石积压，沉得难受。

“我明白了。。。我要回到我的灵魂里去了。”我心情极为低落，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欲转身离去。

只见她手一挥，我面前出现一扇门，推开门，我看见自己的魂跌坐于地，我回头看了一眼花苓，她眺望着远方，眼神空洞，我转头进入了自己魂里。

我终日在这个苍白的空间中游走，没有目的，没有终点。这里，除了漫天黑丝，什么都没有。难道我真要在这个地方度过千年万年？这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在聚灵珠里和花苓呆了多久，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万年，我渐渐了解了她。放下了对吴公子的执念她其实也是个很淡泊的人。她是这个聚灵珠的守护者，本可以随意在这空间变幻出任何事物，但她没有，她只随手变出一本《地藏经》，就是我当初抄腾的那本，偶尔翻看着。有时我们也不咸不淡地聊下过往，但更多的时候她都遥望着远方，如同一尊化石。

一日我突然见她对着远方落泪，走近一看，虚空中浮现着一幕幕幻像，竟是花苓与吴公子在地府的一些点滴。她察觉我走近，广袖一挥，虚空中的幻像如飞雪般散去。

“那是你另外两魂的现状？”我问。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抹去脸颊上的残泪。

“我从小被吴郎父母收养，和他一同长大，在我眼中他就是全世界。原本我俩欢欢喜喜的洞房花烛之夜，却被他仇家灭门，为了救他，我葬身火海，但也不觉得痛苦。。。如今有我两魂伴他已足矣！”

停顿了许久，时间在我们之间如同凝滞。

我突然艰难地开口：“你说我少了一魂，我始终未曾察觉有异。但我如今很想知道我那一魂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