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未勾(213)

“大师！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万民更是不世之功，您难道不愿功得圆满，早日飞升吗？”

敛光大师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道：“你们随我来。”

敛光大师带我走到院中，那面巨大的照壁前。

月华银泻，散在照壁上，泛起一层朦胧光芒。

这面照壁上绘着赑屃托山，艰难前行的情形。当日我初到崇光寺，还问过敛光大师这幅照壁。他当时给我说自己杀戮太重，我就猜到几分，绘赑屃负重应该也只是他要出家赎罪的心态外现形势而已。

只见敛光大师的手缓缓拂过那照壁上的赑屃，动作轻柔又不舍，仿佛在诉说着离别。片刻后，只见他掌心凝出一团金光，朝着照壁劈去，“轰隆”一声巨响，照壁轰然倒塌，露出下面一个漆黑大洞。

“来！”敛光大师口中一喊，一道光把洞中点亮，眨眼间，那道金灿灿的光芒便到了他手中。

“出了什么事！打扰本公子睡觉！”那七窍玲珑玉听到巨响冲出房间，瞬移到我们面前，一看惊道：“流光箭！敛光！你哪根筋不对竟把自己本体唤出来了！”

只见那玉口中的流光箭，金光微敛，肉眼逐渐看清了它的样子。这是一张巨型弓箭，通体金黄，周身金光流转，似黄金打造。足有一人之高，弓首半卧着一只烛龙，龙头血红，双眼微闭，龙身绕弓。这弓与敛光大师的烛龙法杖有几分相似！弓上三把箭羽，均金光流泻，每支箭羽上都雕着游龙逐日图，游龙金甲闪耀，蜿蜒盘踞，口中太阳更是一颗如火般璀璨的红色宝石。

这就是神器！果真非同凡想，带着一般压大的灵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对，这就是贫僧的本体，流光箭！千年前有句谚语：流光一出，天下灭。贫僧生来主杀戮，只要贫僧一出现，世上必是血流成河！贫僧因杀戮太重，差点坠入魔道，后因一高人点化，凝成人形，随他在此崇光寺隐世修行，以化解贫僧的杀戮之念。他给此寺取名崇光，崇尚光明。却给贫僧取名敛光，希望贫僧能沐浴光明之时不忘收敛锋芒！用他的话说就是在黑暗中寻找大光明，在大光明中内观自我。”

“后来他羽化成仙，贫僧在此寺中念了近千年的佛经，却仍未学会彻底除祛心魔，放下杀戮，看来是贫僧修行不够，不能参悟，倒不如随性而为。”敛光大师笑道。

我看着敛光大师坦然的笑竟生出了深深的自责，他本放下屠刀千年，或许不久的将来就能得偿所愿，但我这一番请求，让他千年来的修行毁于一旦！我真是罪过！

子宬仿佛知我心事，轻轻把我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敛光，你这是要干什么？”那七窍玲珑玉问。

“甄兄，贫僧问你，我们这种上古神器存活在这人间千年万年是为的什么？”敛光大师问。

“我只是一块玉，哪能想那么多！我反正觉得这人间挺好，有好吃好玩的，有高床暖枕还有美人如玉，足矣！”那玉回道。

“这千年来，贫僧日夜都在想这个问题！贫僧虽为上古神器，却也是上古凶器，自与你们不同！但贫僧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无尽杀戮？贫僧修成了人体，有自我的思维，就代表贫僧不再是一具杀人利器！贫僧身聚怨念，但并不代表贫僧本性如此！贫僧满手血腥，但并不代表贫僧喜欢嗜血！贫僧无法摈弃本性，但贫僧却可以做出选择！为救人而杀戮，或许才是贫僧真正的赎罪之路！”

敛光大师的一番话让我也醍醐灌顶，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儿时子宬问我自保的问题，以及当时绫烟师父收我为徒时问过我的问题，我记得当时自己回答：蛇蝎缠身应解脱，我佛慈悲亦惩恶！

菩萨低眉金刚怒，同是悲悯共作慈！

“为救人而杀戮？或许吧！反正我只知擅长什么就做什么，像我，就最擅长吃喝玩乐，自然是游戏人间，体会世间百态，嘿嘿！”七窍玲珑玉道。

“你是最玲珑剔透的，不为世事所恼，你既无心于大道，并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存在方式，也是极好。”敛光大师道。

“大道太累太无聊，不如人间好玩！这人世间繁华似锦，历代更新层出不穷，我可舍不得走！”

“不过，繁华易逝，你可能承受？”

“春有落櫻，夏有菡萏，秋有金桂，冬有傲梅，一年四季，花谢花又开，我怕什么？”七窍玲珑玉慧黠道。

“妙妙妙！看来这千年来，甄兄也是体会良多！”敛光大师道。

“自然，你在这方寸之地没到处走走自是不知世间美妙。”七窍玲珑玉傲娇起来。

“哈哈哈哈。。。待这天下诚服于朕脚下，那这世间会变得更加美妙！”天空中突然传来了阵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