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未勾(133)

推开门，外面梨花竟星星点点地开放。那雪白娇小的花朵在泠风中略显柔弱，却那么生机盎然。不知为何，看着这朵朵梨花我心中有几分熟悉的怜爱。

“阁主，您醒了！懿王在前院等了您一宿。”楚九来报。

我心里一滞，知道他为何而来，当下停顿了一瞬道：“我知道了。”说完我缓缓向前院走去。

懿王一脸倦色，眼中血丝浮现，一见到我欣喜地迎了上来：“熹微，昨夜睡得可好？”他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先前的倦色只是我眼花而已。

“嗯，挺好的。好久没睡得如此安稳了！”我笑道：“没想到一觉醒来，门前的梨花竟然开了，那一树胜雪的美景真让人陶醉！”

“咦，我竟未留意！走，这位佳人，把手给本王，可愿陪本王再去赏赏！”说罢，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来。我抿嘴一笑，轻握住他的手。

后院的梨花并不多，只有十来株。三三两两地开着，更多的是挂在枝头含苞未放的花蕾，那星星点点的纯白如珍珠如泪滴。

我与懿王携手走在花间，一时都无言语。其实大家都已心知肚明，但却都佯装无事，偷得一息短暂的美好。如果这份美好能静止多好，我突然心中冒起这个想法，真被自己吓了一跳，立马打消了这痴妄。

懿王伸手摘下一朵梨花别于我发髻之中，望着我，忧伤在他眼中一闪而过：“我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我们认识也有一年了，却未有几时好好地静下心来面对彼此。但有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我真想快些与你白头。”

“我都知道了！你也知道我都知道了吧。。。这样也好，这份不属于我的殊荣，如今可以放下了！”我顿了顿，避开他的眼睛，淡淡一笑。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迟说不如早说，总得有个人先提及，而且总要有个人扮演丑恶的角色。

懿王突然眉头紧皱，恼道：“放下了？你这么轻易就放下了？说放就放，你当我是什么？”

“你是一个理智的人，在权力与爱情之间，你知道如何取舍！”我冷漠道。懿王，我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不值得你如此。

“如果放在一年前，这完全不是问题。但今时今日。。。”他突然紧握住我的双手道：“熹微，我给父皇说我不想当王爷了，那皇位去见它的鬼，谁想要谁去！我现在一闭眼脑中全是你的样子，想到要失去你，我心痛得无法呼吸！”他眼中痛苦与深情交织着，浓烈而汹涌，如决堤的洪水般要将我吞没。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情意，我竟有些胆怯。我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挣脱，他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惊讶痛苦与失落。

良久，我缓缓道：“你曾给我说过镇神山的故事，没有了权利是什么下场你难道不知道吗？生在帝王家，爱情是最奢侈的最可笑的饰品，它远不及冕冠来得夺目与诱人！”

他握住我的手颓然一松，却转瞬又紧紧地握住：“我比你更清楚没有权利是什么下场！但我却不愿松开你的手！或许我任性或许我自私，但人生就这么一次，我也想按自己的意愿活一回！”

我唉了口气道：“人生在世，太多身不由已！你身在帝王家，就有你自己的身份与责任。你肆意而为，你的母妃怎么办？你的家族怎么办？被贬为凡人的神仙只能任人宰割，谈何爱情？你不要意气用事了，过些许年你再回头看，我不过是你生命中一个过客而已！我们终究不同路，何必强求？”

懿王盯着我，眼中光华尽失。良失，他悲切道：“我来，只是为一个答案。为了这个答案，我等了一宿。这一宿如烈火焚心！我。。。明明知道这答案是什么，却不断骗自己，妄想你能和我站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我这么一个残缺的人，不值得！”我垂眸。我没有你爱我那般爱你，我甚至都不爱你！这句话，我哽在喉中，始终没说出口。

他闭上眼，片刻，睁开眼时一股坚毅之色决然：“但我说过无论要用多久的时间，历经多少的阻碍，我一定会让你慢慢爱上我！”

他明白，他至始至终都明白！他懂我，我根本都不用说破他就懂！这对他，很残忍！

“我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待我登上九五至尊，我想要什么有谁敢忤逆！”

我有些惊讶他的心智与决绝，这，或许才是一个真正王者所应该拥有的胆识与魄力。

☆、第八十五章

入夜，清寒入骨。我披着一件狐裘坐在梨树下默默地看着手中的半壶酒。这半壶酒是我当日在梅县所剩的那半壶，那日的事情颇有几分蹊跷，故这半壶酒我始终未敢喝。这青灰色瓷壶看起来并无半分古怪，壶中的酒也无毒无药，但不知为何当时的情形我印象全无。难道是我喝得太醉断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