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男女(81)

汪少龙注意到她，他冲她点头：“朱鹭，好久不见。”

朱鹭觉得喉咙一阵发紧。紧得过了三秒，才问出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国一段时间了，在忙处理些事。昨晚才到家。”

她手机在口袋里响，但她还是很忙，忙得听不到。但是手机又开始震起来，震得跟她的心跳一样，烦人。她伸手掏出手机，直接摁掉。

汪少龙说：“不接电话？”

朱鹭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败下阵来。过去几年，她每天早上起来都对着镜子说，下次见到他，我要满不在乎，轻描淡写，轻轻地跟他打招呼，咬着头发微笑说，你回来了。才不要像她从十二岁开始的每一年那样，每次在他面前，都是目瞪口呆的傻样。

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孤傲清高的，因风弄玉水王僧儒乐府诗《朱鹭》中的一句，没有男人值得她放在眼里。那是因为，她从十二岁开始，眼里就只有那个叫汪少龙的男人。

她在饭桌上，听到爸妈谈论这个同事的儿子，说他又打架了，说他退学了，最后感叹说，“哎，还不是因为他爸出了事。”很快又说，不不不，小儿子还是很乖。

转头给朱鹭夹了块木瓜，放轻声音：“别跟那个叫阿龙的一起，少风倒是很乖巧，每次见面都跟我们打招呼。”

朱鹭跟汪少风是同班同学，但她只对汪少龙感兴趣。她远远地看他在职中门口，叼着口烟，跟身边人说着话。有两个女孩子围着他，跟他说什么，但他瞧也不瞧她们一眼。一口烟抽完，掷在地上，用脚踩灭。

优才生朱鹭，怎可能喜欢另一个优才生汪少风。她就爱汪少龙这股劲儿。

一个周六下午，家里没有别的人，她在楼梯口见到他，假装有事，拦住他。

他身上有烟草味，人长得高，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一下子语塞。好一会才说：“我，我找汪少风。”

“他不在家。”说完转身就走，似乎没空理会这个满脸通红的小妹妹。

后来，她经常借故到汪少风家做作业，只为了看汪少龙。汪少风看出来了，打趣她。她替他买游戏，以贿赂他不要告诉汪少龙。一直到汪少龙去国离家，他本人都不知道。

不，只是朱鹭以为他不知道。

现在，朱鹭看着这个男人，心烦意乱。他知道她爱她，但假装不知道。多么讽刺。也许在他眼里，自己就像她身后那个聒噪的男人一样，像个小丑似的吧。

汪少龙说：“我过来看看少风工作的地方，不打扰你们了。”

朱鹭回到中医理疗室后，还是心烦意乱。过来看汪少风工作地方？汪少龙，一个常年漂在外面，连家都不怎么回的人，不可能那么闲。她心里一直在想，到底他过来干什么，想得那样专注，连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又进来都没发现。

男人还在死皮赖脸：“朱医生，我想加你微信。不然我家猫猫有个什么问题，我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啊，我又没有女朋友。”

他故意把“一个人在家”几个字说得很重，把“女朋友”三个字拖长尾音。那尾音就像他的影子一样，落在朱鹭身上，让她一阵恶心。

她淡淡地说：“你加前台微信就好。”

这时苗江走进来，想要跟朱鹭要一张猫的穴位图。她还没开口，那男人突然对朱鹭笑着说：“我就想要你。”

这话太过情色，朱鹭沉下脸，大声说：“请你放尊重点。”

苗江也听到了，试图上前解围。她看那男人一把抓住朱鹭的手，就想拉开那男人，对方却一用力，反手就把她往后推。

她没站稳，身子重重往后一倒，身后有人稳稳接住。

回头，看到汪少龙。

汪少龙扶住苗江，松开手，上前一步，抓住那男人的手腕，看似轻松地往后一掰，男人“哎哟哟疼疼疼”地叫起来。

汪少龙说：“跟她道歉。”

男人看了一眼朱鹭，脸上忿忿的，不服气。

汪少龙又向后掰了掰，男人立马喊道：“对不起，朱医生！”

汪少龙松开手。

男人整了整衣服，一副重整河山的态势，但看清汪少龙后，突然又蔫了，快步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不服输地骂骂咧咧，试图挽回被掰断了的尊严。

汪少龙问朱鹭：“你没事吧？”

朱鹭一张白净透亮的脸，此刻神采飞扬。她抿了抿嘴，说：“有事的话，是不是你在这儿陪我？”

苗江不喜欢凑热闹，她在桌面看到有猫的穴位图，跟朱鹭说一声。朱鹭恨不得她赶紧走。苗江刚走出去，就碰上了赶来的汪少风，他问：“里面怎么了？”

苗江躲开他的眼光：“没什么。”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