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男女(138)

余因跟他说：“你以后是要当医生的人。不要相信别人的话，要靠自己判断。”

佘文朗实习的第一天，就发现汪少风尽管身陷风波中，但依然有不少宠主来找他，都是熟人。佘文朗跟他们聊天，他们大多家里养了不止一只猫一只狗，以前来看汪少风，现在还是来看汪少风。外面说的医疗事故什么的，他们不相信。

他在心里想，看来在这个行业，口碑跟声誉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有个宠主带了只西班牙猎犬来，11 岁，行走困难，很僵硬。汪少风让佘文朗试着问诊，他也不怕，直接跟宠主说，让狗走几圈。他蹲下来打量，一拍手掌：“我知道了，它的左腿有点问题，很可能是关节炎。”说着转头，看向汪少风，等待他开药。

汪少风说：“等一等。”

他开始问宠主，什么时候发现狗行走有问题，饮食睡眠排泄情况，边问边蹲下来，开始用手摸。他给这狗做了膝反射检查，没发现问题，他怀疑是神经功能异常。

宠主走后，他跟佘文朗说，“动物不能说话，动物医生就像个侦探，要自己查找关键线索，排除无用的干扰信息，然后破案。”

佘文朗开始觉得，汪少风这个人很有人格魅力，难怪他会成为明星兽医。他很八婆地打听，发现他没有女朋友，而且已经空窗一段时间了。

“他不喜欢女人吗？”他很直接地问杨师师。

杨师师愣了一下，噗嗤笑出来。苗江刚好经过，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杨师师见到苗江，像刚好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苟岚出去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苗江接过来，是她家钥匙。

她低头，看着掌心中的钥匙。银色一枚，圆形头，有点点发旧。

杨师师边盯着电脑边说：“你们也是的，怎么还需要个中间人来传东西啊。他直接给你不行吗。”电话响了，她拿起话筒，“喂，您好，诺亚动物医院——”

苗江把钥匙揣在兜里，转身离开。

杨师师挂掉电话，看着苗江走开，突然想起什么，大声说：“这个周末，晚上在余因家吃饭哦！你去吗！他让我统计人数！”见苗江没反应，她冲着背影喊，“他说不去没关系，只扣一个月绩效！只扣一个月！”

苗江走到茶水间，见到汪少风正坐在里面的小圆桌前，低头看文献。苗江边倒水边问他实习生怎么样。汪少风放下文献，笑了笑：“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苗江说：“我想象不出来你生涩的时候。”

汪少风：“谁都有这种时期。”

他问她周末去不去余因家吃火锅。苗江奇怪，余因现在怎么有心思约大伙儿到他家。汪少风说：“有好消息。”

“什么事？”

“医疗事故那件事有新进展。刚收到法院的通知，原告已经撤诉。”

乌云在诺亚医院头上呆了太久，现在它终于移开。汪少风看着苗江那张小小的脸，像被阿波罗亲吻过一样明亮起来。她由衷地微笑：“那真是太好了。”说了一遍，仍觉得不够，又轻轻地笑：“太好了。”

这个没有家人的女孩子，是真心真意把诺亚当作自己的家。为了这个家，她哪里都不去，谁都不能带走她。

汪少风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他成为诺亚分院的院长，是否就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这个想法在脑里转了一转，他不作声，只微笑看她。

苗江问：“他们为什么撤诉？不会是你们出钱解决吧？”

汪少风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私底下猜，没准跟苗苗有关。”

“为什么？”苗江很好奇。

“站队大叔的那批网红里，就有咬伤苗苗的阿 C 的主人。”

苗江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她把双手摊开，放在膝盖上，指甲白而光洁。汪少风问起她的手，她说她每天都在积极做辅助理疗，希望早点恢复，不至于什么都麻烦助理。

汪少风拿出手机，低头在上面翻看：“我爸一个朋友的儿子是这方面的专家，可以介绍给你。”

“啊，太谢谢了。”

“试试也好。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

苗江笑了笑：“我知道的，要恢复到能够胜任精细操作是不可能的了。我一直都想当个最好的外科医生，没想到……”她又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但眼睛是弯弯的月牙，嘴巴也是月牙。他想起自己当时到孤儿院第一次见到她，远远看着她跟其他孩子在一起玩，她就是这样子，欢欢喜喜的。

是他因为私心，把她内心的花园关闭起来，让她只对他一个人开放。

但他并不后悔。

只恨自己当初太过自信。如果他足够谨慎，何至于让外人闯入这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