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男女(114)

老太太抹了一下眼睛。老先生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然后低声跟她商量了一下。

苟岚安静地在旁等候他们商量的结果。他说：“你们可以回去商量一下。”

老太太在老先生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先生点头，转头对苟岚说：“不用了，苟医生，我们其实带包包看过很多家医院，很多个医生了，他们都表达了同样的看法。我孙女是于曼的粉丝，她跟我们强烈建议找您，说听听您意见再做决定，所以我们来找您。”

这样的宠主很多。因为汪少风跟苟岚是诺亚名气最大的医生，很多人冲着《宠物星球》嘉宾、于曼事件兽医这些明星光环来找他俩，然而苟岚每次都告诉他们，自己不是神仙，只是普通医生。该怎么治，还是怎么治。

有些病例，感觉难以治疗的，经过跟其他医生开会讨论后，他们也建议做安乐。

有人在节目上问过汪少风这个问题：“是不是对于棘手的病患，都推它们安乐死，这样医生更省事？”

汪少风说：“每一个医生，首要目标都是救治好病患。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可能选择安乐死。”

苟岚为老夫妇的泰迪做安乐死。找准血管，推药。泰迪闭上双眼，保有尊严地安静离去。

苟岚出来，跟老夫妇说，可以进去看它。老太太眼睛红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一直撵着手上的佛珠串。老先生握住她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你别进去了，我怕你受不了。”

老先生进去，二十分钟后，他走出来，对苟岚说声谢谢。

“工作经常要做这种事，孩子，你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苟岚静了一下。他自己有过这种想法，但还是第一次有宠主这样安慰医生。他想，如果是余果这种人听到这话，估计会感动得哭出来吧。

老太太突然问：“这里有安静点、暗一点的房间吗？我想送一送它。”

苟岚了解了一下，影像室没有在使用。他把老夫妇领过去。关上门的瞬间，他看到老太太双手合十，开始对着已失去生命的泰迪开始念经文。

他往休息室走去，正打算喝杯茶平复一下心绪，突然听到有人大喊：“那个狗医生呢！还我狗命啊！”

苟岚以为在喊他，一脸不耐烦地走出去，却见到一个墨镜大叔在候诊区大喊大叫。已经有很多人上来围观。他走出去，听了一会，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狗医生说的不是他，居然是向来医主关系不错的汪少风。

这个宠主，前几天来过一次，当时找汪少风看他的京巴。汪少风怀疑他是胃肠炎或者胃肠梗阻，给开了药。据大叔说，他在家给狗注射了药，这狗没见好，一直还在吐，也没有大便，小便也少。赶紧再送过来，汪少风做了检查，给它输液。

但京巴在输液过程中，一直不停吠着，烦躁不安。输液即将结束时，突然剧烈抽动起来，在挣扎后，大小便失禁，心跳停止。

医助赶紧喊汪少风过来给它抢救，但最后还是救不活。

大叔出去吃了个饭回来，打算看看自己的狗输液得怎么样了，一进来得知它死了，当即大吵大闹起来。

“医疗事故！这是医疗事故！”他吼着，“还说是明星医生！还大 V 联手推荐呢！还上过节目呢！我一定要索赔，把事情闹大！”

余因听说这事时，刚给一只蓝猫看完病，正站在水槽前，用板刷清理自己的指缝。小陆绘声绘色地跟他讲外面发生的事，他顾不上认真清洁，匆忙擦干手就出来。

要是在以前，余因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就要向宠主道歉。他总相信诚意可以打动人。但是在这行待久了，见的人多了，他也就学会了首先保护医院员工的利益。

不是没试过，宠主坚持要为明明可以治愈的动物施行安乐死，也签了同意书，安乐完后反悔，在医院里大闹。

不是没试过，医生给宠主推荐了某品牌食品，宠主自己在拼少少上买给宠物吃，导致小猫生病，还反过来质问医生的。

不是没试过，有宠主养了两只猫，在诺亚诊断后患了同一种病，于是对医生冷招惹风“怎么是一样的病？你们是不是只懂这一种？”

因为见多了，热血青年也变成了今日的谨慎中年。就跟医学院的教授在临床诊断学上，每堂课都跟学生讲授如何在医患关系中保护自己一样，余因也反复跟员工说，宠主虽然大部分都很有爱，但人的素质总是良莠不齐。

这次，余因了解发生什么事后，偷偷让人通知汪少风，让他不要露面。大叔正在气头上，余因听他连讲了几句“你知道我是谁吗”，而周围的人又在围观，赶紧把他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