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86)

七月，是妍妍遇到立的第一次。

总公司人力资源的信息对接的是：杨妍妍——副总处报到。

副总是男人，应该就是那天人员表照片里那个伏案的中老年人，妍妍一路想，到了新单位，领导会问点什么？职业信息还是家庭信息，未来规划，还是特长能力，是否适应加班，还是周边有一群好相处或不好相处的同事，要么就是问一些企业文化，看看是否对企业足够了解，她坐在一辆三轮车上一边摇一边心里惦记，眼前新的街道，高大的梧桐树，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好像剥了皮的煮鸡蛋，山羊刚挤下的鲜奶。路上好多三轮车，汽车，还有市场边有说闲话的妇女和商贩，这地方可真热闹。用时二十分钟，路程 3.5 公里，她到了分公司的行政楼大院。

三楼是副总办公室，分公司副总，她从一辆三轮车下来，摩的大姐还在叨叨，今天不知道走这边的路会不会被拍，最近城管查的严，还有监控呢！妍妍说，“大姐，你回去的时候可以走那边的小路！”塞给她 10 块钱，她小跑到大院里第一栋楼的三楼，气喘吁吁，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啊，第一天上班，车轮就掉进井盖里，这会不会被邻居气得划车门？或者有人报告物业，物业粗鲁又大声的去敲张桂兰的门？再不济，会不会有人给车胎放气？不管什么结果，她现在都要接受，谁让自己一着急，把车停在行车道上，而没有先解决车的问题，下午再也报到。出了小区出租车也来不及等，坐上门口等活的小蹦蹦车，那真是上演了一早上夏日狂欢，满头大汗，这是第一天她来到单位的情景。

“对，这间应该就是了。”她从一扇棕色老机关的铁门上看到白色的小挂牌，又从小窗口望进去，一个瘦弱的男士坐在那里，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门头上挂着号码，“326 号，是这里！”她回头看看这悠长外面长满爬山虎的老式机关大楼，里面的楼道也阴森森的，标准八十年代筒子楼，楼道的灯光这么暗呢，她提起一口气，又放下这口气，伸手去敲门，“您好！我是今天来报到的小杨。”停了三秒钟，她又敲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您好，我能进来吗？”这副总的耳朵可真不好使，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那里，硬是毫无回应，她踮起脚看门上一个很小的玻璃窗口，瘦弱的男士坐在一张办公桌的左边，那是一张非常朴素的老款办公桌。上面放墨水瓶和钢笔的那种。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白色衬衣裹不住微微挺起肚子的男人，白衬衣扎在皮带里，裤子很宽大，也不宽大，反正是妍妍没有遇到过的那种男性，裤子可能也很瘦吧，主要营业厅之前都是些穿着各异的客户，他们坐下办理业务也看不见什么，而现在，妍妍个子矮，低下头就看到一双很沾了点灰但是又有皮鞋油的黑皮鞋，西裤，这令她有点尴尬。或者她检讨自己可能所遇穿正装的男人太少。这背后的一问吓得她一机灵，这位男士很奇怪的问，“你找谁啊？”他看她眼睛都快贴到玻璃上了。

“啊，我找副总，”看到对方一脸严肃，估计也是个领导，她接着说，“啊，我和他认识，认识。没事。”她微微笑，点点头，“那个，我新来的，哦不，我是调过来的，今天第一天。”

那男子点点头，礼貌回复她。妍妍大方的笑了笑，准备目光送他远行，看看他要去哪间办公室，愣了一分钟，他说，“能让一下吗？我进去。”

妍妍退了两步，“啊？你也找副总吗？他在里面坐着呢，看东西应该没听到。噢，要不，要不这样，你们先聊，我在这里等着。你告诉他，杨妍妍来报道了就可以。”妍妍把简历上面的名字露出来，“这个名字，他知道的。”她用手指着粉色封皮里简历里露出的三号黑体字，白色衬衣的男子看了看她，特别无奈的露出可笑的表情，“杨-妍-妍，这是我的办公室。”妍妍瞪大了眼睛，（什么？他的办公室？那里面的是谁？）她心里想。“你的？”

“噢…知道了，您就是副总？……不好意思，我那个，不认识您，进去进去。”她赶忙让开了道儿，男人抓着不锈钢的手把吱呀扭开了门，她心里冒出无数个问题，“这怎么是副总呢，不是很老很老的一位大叔吗，人力给我图册的时候，我怎么就没记住呢，人和职位怎么总对不上号啊，现在记性是被陆海那个傻子害的一点都没有了吗，上大学的时候还能背圆周速率表呢，她有点恼火。副总开了门，把头扭过来，“进来吧。”他想表示出幽默又把幽默收回去，优雅地走向自己的老板椅，或者阔气地走向自己的老板椅，一屁股坐在了桌子右边的一把皮座上，那种椅子一转就像爸爸书房的椅子，可以随时停下来，而且脖颈上面高出很多。他示意对面两米宽人造皮的黑色沙发上妍妍可以坐下，妍妍礼貌点点头，她看到窗台上有两个仙人掌，她第一次注意到仙人掌就是在这里，那仙人掌从头到尾她都想去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