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50)

“也许会大度许多。”妍妍长出一口气。

“所以，抓紧忘记。像我说的这样，说忘就忘，立刻，马上。……做生意，成本不断投入但是没有产出收益的项目要绝不留情的切掉，因为他们不能给你带来情感和物质的收获和变现。”多丽开始商业比喻了。“对你不好的，与你无关的，你都要开始摒弃。那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成本，情感成本，因为这两样东西投放到其他的人事上，会有可观的变现。对！先把自己当回事，才有把别人当成事的条件呐。”

妍妍懂这个道理，但是毕竟不是多丽，没有那么洒脱。她现在走向洒脱，还有点难。“我其实还不如你，说不定，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更是一团乱麻，但是见到陆海真的不想放过他，那种五千块修理一个胳膊的事，总不能对他做。”两个超过三十岁的女人，精致也难掩岁月碾压。“中年”是个特别不诗意的词，她们不太老，还能拉住青春的尾巴，偶尔看着还有些希望，但是每一天都在变老，变成她们自己都陌生的样子。她们感觉抓住了生命和生活里的很多，其实直到失去才知道，那一切原来以为属于自己的，根本就不曾属于自己。她们对突发而来的一切，没有任何主意，接受起来也需要慢慢消化。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觉得有特难的事？”妍妍说了句，她闻见多丽身上的香水味。也不知是机舱里的还是多丽身上的。多丽喜欢 Lagerfeld 老佛爷 ，喜欢他的意气风发，永远别具挑战性的服装设计，上飞机前她穿着粗花呢套装，Chanel 的核心并不是年轻化，而是永远牢靠。这符合她的诉求，她得这辈子结实的富有，结实的生育，结实的活着。她的衣柜里是每年各种商务礼赠，也有巴黎的时装前往，初期一边怀着肚子开完长途办理业务，一边给自己放假，去遥远的时尚圈解放自己。物质基础决定了生活品质，有时候是这样。她的换衣间放满了琳琅满目的东西。最小的女儿，只有两岁，常常把这些东西套在脖子上，他们有一套日式的装修风格的小别墅，挨着还有两套欧式的别墅，主墅负一层是一个海洋游泳水池，水的颜色常年湛蓝。家里有旋转楼梯的很少吧，可她真的将它布置成了海洋馆，为的就是让孩子们看着像童话的梦幻。每个人都有二十四个小时，但是多丽的时间用的很节省。

“昂……没有…”多丽想了想，“我感觉总会解决一切。而且真的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好像有时候就是水到渠成。但是过程很多东西我一定忘了……忘了是对的。”她笑了笑，黑暗中不见她的笑容，但能听出她的轻松和豁达。“你看我，从来不回头，为什么要回头？有时我看见罗森的局限和情绪，还有他很多事情做完了都不与我商量，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我们的事业做得好——意味着我更没有那种可以把他牢牢抓在手里的条件了。”

“他太能干了，也有机遇。”

“那是说给外人听的，其实就是能低头弯腰，总想着把事业做大做强，谁不是跟着一大堆人后面找点资源，求个好。生意场上，哪有什么朋友，名利两字。”

“那他对你好吗？”

“也许好吧。我看过那些真正的太太，她们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得到了安宁和时间。你知道，我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的，我只有工作，还有账本，还有那些他解决不了也许女人更好去解决的事情，我们配合的很好，他可以深夜为了陪客户，再邀请我下着雨远行，而那时候，其实我非常冷，记得有一次，司机都下班了，两个家里的司机都不在，他开着车，下着雨，我坐在车里，我们走在高速上的时候，把三个孩子放在家里，保姆照看，有一种真的心酸的感觉。但是只有那一次，因为通常家里都有很多帮手。我觉得在生活里，只要钱到的地方，一切都好了。而在感情中，那种实实在在为了一个女人好的真心，非常难遇。”

“我的人生就像开玩笑一样，所以你不能和我比。”多丽又说了一句。她的故事确实是板司呢、秸秆和藤编、佃兜服、乡下的罂粟花朵图案和绝妙的双 Clogo 厚木底鞋——时而优雅地做旧、缎带装饰，时而丰收时而套牢。生意都是急功近利的，但她的身上还是保留了梦幻和有趣。“我不可能忘记焦虑，我也不能允许罗森不爱我。”多丽转过身，“焦虑与我常在。我的门牙在三年前就换了，因为操心劳累，睡眠和消化系统也不太好。也许因为罗森董事会的那几个女流，反正我只做一件事，管好经济。去年在上海买了一排门脸，入股两家餐厅，美术培训方面，接轨专科学校的数字设计专业，动漫原画专业，教育还是成本比较低收益稳定的行业。不过做的人越来越多了，租金教室和回扣上供的也越来越多，我想去温州收购几家皮包厂，因为互联网慢慢兴起，正是新品牌建立的一个很好的契机，走线上门店。……对了，妍妍，你还长痘痘吗？我今年很奇怪，长了一颗很大的痘痘，在下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