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41)

在黑暗中看不见一切，只听见她们叽叽喳喳像鸟儿一样没完没了讲述着第一人生，第二人生，说到底——都是属于自己。

“妍妍，你想到我们小时候了吗？”

“小时候的事，大多都忘了……”

“我就记着，记得特别清楚。我很想你，我在合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的知己，玩伴倒是不少……这么多年了，不管我怎么样，不管我变化了多少，唯一就是这点没有变。我记得你小时候胆子就小。咯咯咯……”

“嗯，我知道你对我很特别。哪怕沧海桑田，比爱情还长久，是吗？我记得那时候我不回家我妈就会在楼上大声吼我。”

“对呀，你还没走到大院，阿姨就开始吼，好像你是按时按点儿回来的……一定会‘可丁可卯’的到家，你说那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听话？”

“谁小时候胆子不小啊，对…你胆子不小。你从小就能跑，从来不听你妈你的，你妈也没空看你。我小时最羡慕你的自由，从来都是自己想穿什么就穿，和我们的时间都对不上。比如冬天可能也穿上裙子，我记得有一次是金丝绒的紫红色裙子，上面有白色的钩针套的一个白边。嗯，是那条！”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时候，我觉得家里人也都不在意我，他们根本不懂儿童心理是怎么回事，成天尽想着做生意了，不过不做生意，我也没有那么自由的童年。所以还是做生意吧，这样我能自由点。我也从来不为自己有那样的童年懊恼，反而都是精彩的瞬间，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也留下了很多龌龊的记忆，但是都是属于我的，只是我现在想起来，不再激动，而只是想想笑笑，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人还是要多做点善事，毕竟从小你欺负的邻居——人家的孩子也是会长大的，不是吗？十多年的事，就长大了，那时候你作何感想，一张皮裹着脸，多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们家隔壁那家欺负我们的事情吗？”

“记得记得，就是盖旧房子的时候，使劲往你们那边挪，四层的房子修的像个流氓，随时在猥亵别人，那种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命，时间还长，别着急。自从在北京结婚，我就很少回去，不知那个破楼倒了没有，你爸爸后来还在做拉锁吗？他好吗？”

“做啊，他和我妈向来都是分道扬镳，也好啊，没有病痛特别严重的就算好吧。反正我奶奶家的那一群生意精从来也没有真正为他们俩想过，都是为了生意，为了钱。所以有些东西，从来都是自己的宿命，我不再管那么多。那个邻居——我回去也没有特意去过老房子，偶尔过路一趟，如果真的称为猥亵的话，就是那种老头的造型，楼房已经陈旧不堪，风雨侵蚀，要我说，这栋房子曾经占有别人的地方——侵占妇女，最后不知道哪天会在夜里坍塌，地震知道吗？就像那些古代电视剧里的凌辱，最后老头都暴毙而死。”

“哈哈，对。必须这种！多丽，你知道吗？其实现在咱们结了婚，才明白过去父母婚姻中的那些问题，原来我们也会遇到。渐渐能理解了，哪怕不多。”

“我觉得还是不一样，你爸爸和我爸爸不一样……我爸爸从小就是脑筋特别简单，就是那种甚至某一刻，你会通过对话真正明白，他根本就是一个脑筋有问题的人，像这样的人，应该由家庭爱护，可是基本还是被我奶奶和两个姑姑操控了——你知道对对方好，或者以自认为的方式对对方好，也是一种生命侵略。更可况，他和我妈的婚姻，从一开始就被那个家庭侵略，直到分开。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她们，爸爸妈妈不会因为一支拉锁就老死不相往来，老死不相往来是因为之前已经灰飞烟灭。”

“做生意的家庭真的很复杂，可你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了几个孩子，真好，逃离了出来。自力更生……我爸虽然对我好，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苦，但是你看，现在我和陆海，也走到了这一步。也许这是每个人的命运，命运让你怎么走，不得已而为之。你小时候就有主意，我特别羡慕你有主意！”

“我从自己的家庭里分解出来，但是还是抹不去有自己原生家庭的影子，好比一打电话，我就觉得理智全部下线，只要我爸爸喝完酒，给我电话我妈妈的的各种不是，明天五百万的生意招生，我可能都会搞砸……就是自己就不愿意去了。觉得人生有许多虚无和无意义，对我的打击和创伤就这么大。”

“我难以理解，但是我能体会你的失控和暴躁。所以我觉得这是我们从小到现在都没有分开的原因，我们总能体会对方心里那个真正的自己，甚至有时候连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怎么了，但是对方能看清。我知道你并不是想不通，而是小时候他们就是对你不好！不好就是不好！没有什么原因！然后这种不好就只能换来，长大以后讨厌他们！如果他们再有那种虚伪的动作，你将更讨厌！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所以根本不会为了你的好而去想，不想你会有多不容易，这些都不会，要是真的忽视也行，但是他们——其实我知道不光是叔叔阿姨，其实根本就不是叔叔阿姨的错，而是那么名义里的亲朋好友，对吗？我分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