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35)

妍妍在父母来后的第一个星期，发觉炎热的味道慢慢过去，头上的汗也少了，蝉鸣渐渐结束，楼下的玉兰花终于全部凋零，要知道这棵杂交的玉兰树——能从春天开到秋天，紫色间白的花朵，隐藏在深绿油亮的叶子旁边，总有那么几朵，一直开放，一直开放，一直隐藏在茂密的树叶里，就像年轻的爱情，总是绚烂着，发生着，总是存在。在楼下的玉兰树傍边，是一棵香椿树，香椿有两棵，一棵小一些，金禾踮起脚丫就能摸到叶子，而另一棵不行，很高，杨力走路时伸伸胳膊锻炼也摸不到。高高的树叶，吹起风的时候能感到很凉爽，还会发出叶子和叶子碰撞的声音，椿树的叶子上年有一层绒，它们的声音不像杨树那样光滑，低哑的声音，也没有沙沙沙的娑婆感。妍妍只有十六天的积攒年假，她在这空白的时间里，决定不了父母是否原谅陆海，在阻挡父母要去找陆海的过程中，充当着一个弃儿和勇士的双重角色。

“陆海的电话，怎么还不通呢？”张桂兰在家里，看着六岁的小金禾，确实未来妍妍还有很远的路走，而她，心里就算愿意帮孩子，但弄大一个孩子需要的耐心和时间，而且家庭需要男人的参与，孩子爸爸不身边，身为女人她知道这个过程的复杂性。

“要不，我去他单位找找？北京这么大，也是不太好找。要不这样，这事还是和亲家通通气，两边都劝劝孩子。”杨力坐在沙发上，他穿着白色袜子，短裤，还有一件背心，隔了枕头换了床，休息的还可以，说话声音洪亮，他拿起电话，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陆海母亲的电话，按键过去。

“喂，啊，是妍妍爸爸，亲家好！”熟悉的声音接起。

“最近都好吧，不忙了吧？”杨力问。

“不忙不忙，你们都好？陆海好久不来电话了。”亲家也有疑问。

“我们不忙……嗯，这个，陆海和妍妍相处不太好，不知道给你说了没有，现在我们从广州来北京了。”杨力知道对方都是庄稼人，很实在。

“没有打电话啊，最近没有电话来。是吵嘴打架了吗？”对方声音有点紧张。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妍妍说要出差，要我们来帮看孩子，我看陆海的东西都搬走了……”正在杨力介于说与不说之间，张桂兰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她接过电话，直接撂话。

“亲家，你们家陆海和我们家妍妍把手续都办了，离婚了。你们也给陆海打个电话，我打电话都打不通，你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么大的事，都没跟我和老杨说，你说这口气让我们怎么怄？毕竟这是孩子一生的大事，怎么说两个人都过了快十年了，还有个孩子。孩子没有爸爸也不好听。你说呢？”她一口气说完，觉得没说到要点。补充到，“要不你们来一趟北京，咱们两家大人给孩子们做下工作，这婚姻大事，岂能是儿戏呢，说离就离。”

“嗯，我们都不知道，海儿也没打电话，我还估摸是不是工作忙。以前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现在不打。我以为出差了，忙，……”陆海爸爸在电话那头叹气，他承诺先给陆海打电话联系，然后随即来北京调和，具体怎么做，也没说。杨力和张桂兰听见他的电话也是来气，毕竟孩子不懂事的时候会牵制父母，觉得一切都是父母从小的教育无方，管教不严，养不教父之过。眼前这个祸虽然是陆海闯的，他远在农村的父母，也跟着挨了不知多少闲言碎语。妍妍不喜欢公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帮助过她。妍妍也不太喜欢张桂兰，她的声音很大，很少来她的生活真正帮助她。

他们在客厅打电话，妍妍在卧室叠衣服，她一层一层把衣服塞进柜子，夏天轻薄的裙子和短袖全部整理好，这个衣柜已经没有陆海的痕迹了，空出来很大的空间，她把自己夏季的衣服分出来，又把秋冬的衣服从床下的行李箱里拿出来。父母打这个电话是没有与她商量的，要是商量她也不愿意打，只有她知道陆海已经开始新的生活，连陆海都不知道妍妍知道这一切，而妍妍，也很想让自己不知道这一切。

“妈”，妍妍在卧室吼了一句张桂兰。“我要出门一趟，回来就要去上海出差学习一个月，在这之前，我想出门散散心。你们还是不要让他父母来了。”

“妍妍，你不能出门，第一你最近身体太弱了，还有你要等陆海他爸妈来北京，那也是你的后盾，你把父母把握好了，男的跑的再远，还是会回来。你去取离婚证这个事情就没有同妈妈商量，那个离婚证怎么能说取就取呢，那是女人的一个保障啊。知道吗？”张桂兰进屋坐在床沿上，说是帮着妍妍叠了几件衣服，多数还是要表达，希望妍妍追回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