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23)

陆海把车停在国贸地铁站的附近，来不及顾交警会不会贴条，穿着球鞋走进风声很大温度很低的地下铁。他一路上在看有没有游走的小摊，有没有橘色，就像这辈子最终只会爱这个女人那么冲动，去寻找一条裙子，他没有告诉欣悦，只想给她所有的惊喜。他穿藏蓝色衬衫式半袖，上面有领口压线，扣子有印花，是妍妍在一个品牌店算了又算，满叁仟九折的活动上买的，那件藏蓝色的衣衫在地铁的人群里穿梭，地铁的风吹起他年轻的头发，涌动在爱情里的人怎么还是那么翩翩少年。妍妍从电动车下来，虽然很瘦但一点都不轻盈，她的头发被汗水黏答答粘在耳边，几个跨步跑到幼儿园门口，哐哐哐用锁头敲着不锈钢的大门。

老师来给她开门，从台阶走出来，用手挡了挡太阳光，妍妍觉得她真的太慢了，“老师快点可以吗，我们孩子今天在幼儿园磕到了。”说完话，心里有缓缓平静下来，应该也不严重，其他老师都不知道。门打开了，她一路小跑上了楼，楼道里很凉快，她很快看到了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板凳上，教室在幼儿园的二楼，一楼是小班，二楼右手南边的第一个教室，就是金禾的班级。

“宝贝，妈妈来了！”金禾看到妈妈来了，眼睛流出了眼泪，她撇撇小嘴，“妈妈。”这会儿老师也走过来，其他孩子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做手工，老师看到妍妍来了马上到门口，“陆金禾妈妈，来了，您看看孩子，今天有个同学关门，然后手里拿着水杯，一不小心就打到了孩子的眼角，您看看是不是要去下医院检查一下？”

妍妍自然是不高兴的，虽然孩子们磕磕碰碰避免不了，但是她安抚了一下女儿，又看了一下伤口，是一个黄豆大的小包，没有出血，有一点点肿。她蹲下搂着女儿，过了好一会儿，自己也歇了口气，鼓了一把劲儿，顺势把女儿抱起来，自己也站起来，一双船鞋的底子被压的扭动了一下，她有点头晕：“先这样吧，回头把那位家长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看这么热，先带孩子回去了，医院先不去了，我问孩子说不太疼，她可能被碰了一下有点害怕。”

幼儿园的老师连忙点头同意，孩子们磕了碰了不可避免，但是也是老师没有管理好孩子，毕竟送到幼儿园就是让老师帮着看孩子的。妍妍手里抱着女儿，女儿的屁股坐在她的右胳膊上，一个马尾辫摩擦着妈妈的脸晃来晃去，“哎，也不知道这些孩子跑什么，一点也不小心！”妍妍看着老师领来闯祸的小女孩也很可爱，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是故意的，于是抱怨着离开教室。听到这话，老师也不好意思，她客气的把母女俩送出来，然后说：“金禾妈妈，我把她妈妈的电话号码现在发给你，那边我也打过电话说明情况了，回头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真的很抱歉！”

“对了，还有保险！我们在幼儿园为孩子保险了。任何问题保险公司都赔偿！”幼儿园老师在后面补充。

妍妍抱着女儿缓缓走下楼梯，那个楼梯上爬满了塑料假植物，从前感觉有些真花的环境才好，现在仍然这么觉得，这么大一个幼儿园为什么不种一些新鲜的花朵呢，到处都是广告设计，一点创意和孩子的童真都没有，只有很小的一面墙是孩子的作品，可还是应该种一些绿色植物，净化空气，让孩子们学会认识大自然，有点后悔没有报华德福。妍妍曾经看上这个幼儿园就是觉得性价比还行，离家近，现在却哪里都看着不顺眼，老师办事很法制，很科学，知道发生了磕磕碰碰怎么解决，流程处理完美，怎么给孩子的爸爸妈妈通知，但是为什么就缺了点关爱的东西呢？妍妍多希望她看到女儿的时候，女儿被老师抱着，毕竟她刚才承受了一个铁壶水杯的意外袭击。可幼儿园里，女儿就是一个人坐在板凳上，等着妈妈。

“老师是老师，他们不是妈妈。”妍妍一手抱着金禾，一边告诉女儿，所以要等妈妈来，知道吗？“什么破保险公司！谁需要保险公司？你愿意你家孩子磕了保险公司赔偿吗？”她一手扶着电动车的把手，电动车开了，娘俩向前行驶而去。妍妍感到女儿在自己的怀里踏实，外面的世界血雨腥风，她想绕到诊所去给孩子买点新的创可贴，因为不确定家里的创可贴是不是已经过期了，现在她很着急想把孩子的这个伤口贴住，不要让她感受到疼痛。这十几分钟的路程，她第一次忘记了自己离婚，从这半月的阴霾中突然破壳而出，也许是因为孩子被意外磕到震惊了自己，一路想的都是母亲要对孩子做的事情。“无论生活将我的哪一个部分夺走，只要我还拥有金禾，我会从很低很低的尘埃当中重新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