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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113)

作者: 爻一一 阅读记录

“随便。”他的声音从小卧室里传出来,打碎了她弥留在心里最后的理解和忍受。

“你也不管管孩子吗?不问孩子吃点什么?”欣悦想起她在龙华园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愿意跑很远的地方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下过暴雨的街道,会去寻找,会为了自己想。“现在有了女儿,竟然还不如过去了,男人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总是一时热情?得到了绝对不会珍惜?”她很落寞的把孩子牵着走到洗手间,为孩子擦脸,擦手,帮助女儿刷牙,然后让孩子坐在一张钓鱼椅上,一旁能招呼住她。钓鱼休闲椅有一个凹进去的坑,孩子坐上能稳一些。

洗手池的水哗哗哗往外流淌,她感到腹中饥饿,腹中更有风暴即将来袭。即使这是一场现在很多人都选择的二婚,可没有想到在此过程中如此的难堪和罪恶,她想到对方——另一个人可以起床以后去自己吃早点然后再返回来做自己的工作,打开电脑,打开手机,并不理会女儿和自己,就感觉婚姻中的所有的女人在呼喊“帮帮我!”的时候可能都没有找到真正的救赎。在她们劳累,困顿,为了育儿焦虑又为了明天也担忧的时候,不曾拥有过什么真正的关怀。也许有些人,并不因为少睡一觉而生了对方的气,可还是会有一些人因为女人照顾孩子而赌气配偶陪伴自己的时间过于太短,不能像结婚前,没有孩子之前和琴瑟和鸣,他们粗鲁又愚蠢的在孩子和自己之间较量,他们认为女人照顾孩子的时间过于长了,他们不知道育儿要耗费多少气血,生育又会将女人的一生改变多少,他们——欣悦想,他们——也许就配和那些乳臭未干年轻的女人谈笑放荡最后染指不治之症,他们就是走钢丝的杂技团的小丑,他们根本不知道生命在肚子里那复杂,焦灼,又牺牲的换取。

“陆海,你能不能管一下孩子?”欣悦有点火气。

“没看我忙呢。”他连头都不回,心里嘀咕着不满,想到自己一周才有周末能休息一下,总觉得女人带孩子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当洗手池里的水流淌过手,又被拍上脸颊时,欣悦也终于领会了她自己的真理与卑鄙。她的卑鄙在于相信,相信不同的组合会有不同的类别和现象,其实组合来去,人性桎梏中的男女的微妙关系和深刻的矛盾并不会化解,她透过镜子好像能大概看到妍妍的脸,在同样的位置和同样的季节里,她们都为了生活和婚姻真正的失望过。这种爱过自己,又在好不容易周末的清晨在家里睡醒的男人,照样可以自己出门吃过早点,还在生最近没有与他过度亲昵的气,这种男人的可悲之处、可唾弃无数次的程度、又怎可以用语言或者值得赘述?可女人,在孩子和男人之间,究竟选择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她每天要带孩子十个小时,十个小时一直弯着腰,有时候站起来的时候还弓着背,一时直不起来。那个时候,陆海就在沙发上感觉,一个女人为何苍老的速度要比赋予她的感情还要快。要不怎么比喻大地是母亲,他们有绝对的包容心,大地生长出了果实和花朵,食物和森林。

欣悦哭了。她在镜子前,留下了热泪。她不怎么哭,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周末,竟然哭了。她很想念过去自己的龙华园住的那个时候,楼下有很多的榆树和龙泽的城铁,一直伸向不知道目的地的远方,她一个人时自由自在,一个人的快乐和洒脱。那时她没有爱情,可她如果需要,处处可以留下感情,她被那种夕阳红灰似的树梢边的影子感慨过,人与人之间好的时候是君子,而翻脸之后是小人长戚戚。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没有进入婚姻的时光,处境也是空气十分清新,气候温和适宜,她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楼下卖豆腐的小摊,也能看到远处暴雨后的彩虹。她自私自利,从来不为伺候一个特定的男人而卑躬屈膝,想穿着平底鞋出门的时候不想依照陆海的意见,她不愿脚上踩上稍微带跟的鞋子。她根本不想同他说话,他可能是个智障。她是不是也要同所有的女性一样,把头颅低下来,为了维护家庭概念而牺牲自己的语言,自己的发音。

她虽然得到了,但也感到悲惨和不幸。

陆海二婚后,总不经意以头一婚的妍妍与之比较。他匆匆上楼,最开始不愿意在小区溜达,因为不知道怎么对熟人介绍身边的陌生女人,他掩饰不住自己心头的不好意思,到了孩子大一些,也渐渐无所谓了,经常在下面遛弯,脸皮也是需要练习的,小区的租户有些换了两拨,有了新的面孔,他不再去过去那些爱和妍妍打招呼的老街坊那里再说点什么,有时候在那棵玉兰树下抽烟,烟灰弹在过去妍妍推着金禾乘凉的地方,他看到远处的那辆粉蓝色的电动车,已经生锈,把手似乎让人卸下来了,那辆过去高高兴兴推回来的电动车,现在正斜靠着墙,一副残疾的样子,电瓶也让人偷走,胯下漏出一个大窟窿,车座不锈钢材质的上面,生出一朵一朵褐色的锈迹斑斑。那辆小车就如同过去的婚姻一样,总算被两个人双双抛弃。抛弃之后,他们还无情的回过头去看它,人类的无耻程度可以无限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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