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109)

立站在不远不近的一栋合院别墅侧面的窗户外，看着妍妍的眼睛。

在那傍晚的窗口，她看到温暖的颜色和精致建筑线条，暖光从挑高的空中洒落在房间里，窗户有一张六米的欧式窗帘，流苏花纹都有田园气息。有一个孕妇正在给小女孩端来冒着热气的饭菜，她仿佛都能从窗外闻到了，美味可口，小女孩和金禾的年纪相仿，扎着很长的辫子，身着一件嫩绿色连衣裙。

“我懂了。”妍妍走下小山坡，高尔夫球场的圆形设计在夜里像卫星拍摄地球表面的斑驳。

他们没有吃晚饭，从郊区重返另一个郊区，用时一个半小时十分钟。

她坐在后排的座位上开始睡觉，这么久以来，立帮着做了很多事，一一细数在眼前。

有一次，她走进仙人掌的办公室，把一张写好的白纸黑字的申请递给他。

“大清早就吃方便面？”妍妍闻到特别浓的方便面味道，于是习惯性像对女儿说话那样，“一袋方便面的添加剂，可要代谢六个月呢。”接着把纸放在桌子上。

立右手拿着白色塑料的叉子，左手看到她写的薪资申请，特别接地气，“涨工资是吗？”一目十行用不上，半分钟也就看完了。

她说，“是，之前说的工作内容，现在多了好几样。我也得生活。”她想说，孩子也很费钱。

“行，我一会儿找人资。”他继续吃，这么痛快的领导在营业厅是没有的，她看过他的习惯和饮食，思维和品德，都是难得难寻，表示了谢谢，转身出来，逗留的时间都是她幸福的时刻。

还有一次，在操场上遇到她。隔壁院子的操场，他已经走过了，还扭过头问她的工作进度，大太阳晒的他们脸上都不好看。那时候她刚刚调过来，见谁都想躲起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见她就问她工作推进，她见他就心率加速。

还有一次拿着新拍的东西去交差，他常规示意她过来，把相机递给他，他继续坐在转动老板椅座位上看图片，她在他身后，告诉他怎么拨盘表看回放，当时他一根一根的头发，附赠好多油。那时候隔壁的主任进门，一眼看到两位正看着东西，不好意思的问了一句方便吗？她确实是站在他头的一边，过于亲近了，不像其它人要离的那么遥远。

……还有一次，他估计也喝醉了。大中午下班出去吃饭的时候，在楼道突然喊了句她的小名。可能微信用惯了小名，他也弄混了。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在陈旧阴凉的楼道里，爱上他若有若无的影子以及陌生的交情。同不同日的生日，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靠在后座上昏昏沉沉，睡意朦胧，画面琐碎。在夜行的高速路上，她知道了一个本来第一天就应该知道的不平等问题，面试的时候，立确实问过她，成家了吗？可立了哪些业？或许这是领导了解员工生活的很正常的一部分，可她当时就少了一种公平，去问一句，对方如何？而且到了眼下，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一切，包括年纪。

她沉睡，又苏醒，已到达了起点。她从月光洒满的初识立的大院中，换乘自己的自由之斯巴鲁，虽然没有一起用晚饭，他们共事的一年，好像就有一次与客户吃饭到了一张桌子。那桌子的人吹牛，聊游戏，她也坐立不安。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他在院中看着她离去，然后返回单位租赁的临时家中洁身自好。

一个月后，她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立调走的，始终不见那不得是出差嘛。领导也无需给其中一个职员专程报备一下，中高层搞得阴谋名堂一般员工也搞不了，弄不清。她只是想，这一年，开过花，落过叶，下过雪，正好是差不多一年的周期，当崭新的树叶在梧桐树上此起彼伏生出来时，妍妍习惯了工作遇到的一切，懂得了如果在单身的生活里分配时间给孩子，又如何安抚加班以后怎么对待女儿的内疚，她尝试和咆哮着大部分女性在婚姻和家庭还有工作之间尴尬又现实的问题，她加了很多工作内容，向分部的领导提出申请，按照人员配备上，她的直属领导还是那面容消瘦，鬼里鬼气的高主任，实际他也管不了那么多，除了给验证码或配合的时候滞后好几个小时把妍妍惹怒，别的倒没有发生什么再特殊的事情。

没过几个月的冬天，立的孩子降生，儿女双全。这消息可比是否单身要来的可丁可卯，她把仙人掌放在了卧室的窗台上，不经常浇水，可依旧能唤起无数美丽的感情记忆。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像过去玩笑一样告诉同事，“看看我男神，生了小男神，真的太好了，特别特别为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