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野(91)

纪柯进了厕所走到洗手浴缸前打开水龙头将手浸湿，又接了一手的水朝脸上打湿，一次，两次……感受着彻凉至极的寒意，水滴在眼眶内打转，刺疼着神经视图清醒。

片刻后，双手撑着缸两边，凝视着镜子里反面的自己，发梢被打湿紧贴着脸颊两边，张唇微喘着气，心脏紊乱跳动，静静的等待，直到它变的正常，呼吸渐渐缓调。

缓过神，伸手理了理鬓发，又从一旁墙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了两张纸将脸擦干，瞬间感觉舒服多了，调整情绪后出门。

但天不如所愿，出了厕所就见到了令人心烦意燥的人。

他斜靠着过道边的墙，乌黑的发梢奄奄遮着柳叶眉，浅灰色的眸子忧淡，唇抿着，手里圈着白蓝分明的校服外套陷在黑暗里，全是压抑的情绪，消沉且颓废。

可偏偏注意到她时就突发有神，这样的眼神，坦荡不可一世，有别人看不到的温柔。

一次次的心动和心软告诉她，这个少年是不可辜负的。

贺钦凡直起身子，目光对着纪柯，她零发漉湿搭在脸旁，面色不佳，奶白的手指泛着红，看着他心里犯闷。

他向她走近，抬起那只空余的手握过她发红又冰凉的小手，俯下身，声音发哑微颤：“我知道你有气，对我可以随意发泄，但别拿自己撒气，行吗？”

贺钦凡暖和的掌心盖过，暖意渐渐蔓延，侵袭着纪柯整个身子，肚子里的火仿若都被融愈了。

不变的黑色直筒裤修饰着他修长的腿，白色短衫衣角塞进裤腰，踩着一双并不干净的帆布鞋，她抬眼望着他削瘦俊戾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又长高了。

纪柯垂下眼，语重心长的开口：“我不是气，就是替你可惜，你有能力也有天分，为什么不去呢？”

她停顿了片刻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又接着开口：“贺钦凡，我不太确定你是不是那个原因，你不说我也不会问，我只能跟你说逃避是永远找不到答案的，你得面对，去冲破那些不美好的，然后再达到你想要的顶点。”

“我希望我的男朋友可以一直，一直，万丈下去，去做一个狂妄无所不能的发光少年。”她坚定的说完最后一段话，两人四目相对，凝视着彼此。

去冲破世俗的不美好，达到自己想要的顶点。

她这是在教他向前走，向前看。

可他没有想要的，要说顶点只有一个，在他的世界观里只有纪柯。

他内心粲然一笑，突然因为她的后半话，想活的像个人。

贺钦凡攥紧她冰凉的手，回应：“知道了。”

“那你去不去？”纪柯反握他的手，冷凉的手感受着温热，眼睛盯着他像是着急确认。

“先吃饭。”他收敛思绪，拉着她的手往楼梯口下楼梯。

纪柯被他牵着鼻子走，下到半路才发现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低头跟着贺钦凡的步子下楼梯出声问：“现在上课呢。”

“做题做过头，连下课都忘了。”贺钦凡失笑，故作严肃的轻敲了一下纪柯的额头，拉着她逐步下了楼。

“……是吗？”纪柯有些迟顿，伸手摸了下头，观望了一下周围的人，好像都是往食堂的方向走。

她做题的时候一般都是高度集中，倒也不至于连下课都不知道，今天却被他气的连下课铃都没听见。

两人没一会儿就到了食堂，刚下课不久人有点多，一览无余餐桌上全是人，基本上没什么空位。

纪柯眼尖看见右边的墙角有两个空位，扭过头对着冷漠一顾的贺钦凡指过去：“那边有位子。”

贺钦凡俯下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哪？”

他弓腰的幅度有点大，白皙的耳朵凑近她的唇边，语气不冷不热微微扬起，听着像是真没看见似的。

纪柯的心扑通了两下，错综复杂的眨了眨眼，内心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虽然也知道自己不经撩。

她抬起眼看着白皙的耳朵问：“你故意的吧？”

人潮拥走有点吵，姑娘的声音低柔，飘在吵闹中略显轻盈，他只能听清一半，扭过头面对着她，不确认的疑问：“嗯？”

少女脸上每处的细节无遗展露，能清楚的看见她毛孔上毛绒绒的白毛，但最吸引的无非就是那双眼，一尘不染，眸子明澈如镜，他愣住了神。

贺钦凡声线低沉且魅惑，过程中纪柯心里一顿正视着他的眼睛，浅灰色的眸子如顾，漆黑且寂淡，空无看不见东西。

沉寂的两秒，纪柯向前迈了小步，故拖长音的吐字：“就尽会撩人……”

她吐字的呼气扑鼻，带着水蜜桃的清香味，软绵勾人的声音将他勾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