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野(22)

当年离开平镇的时候，她也正当年轻一腔热血，十七岁就跟了贺凡，可是生活永远不尽人意，她一心只想离开，却活生生的抛下了一个孩子，心里觉得对不起贺钦凡，想弥补却发现已晚了，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去找他。

贺钦凡站在这里都觉得难以呼吸，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觉得恶心，讨厌，别无其他。

对她早就没有心，有心的贺钦凡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我现在可以给你一切。”刘凡的声音有些苦涩和卑微，贺钦凡离她隔着一米远，可她却觉得像是隔着一个深海，寸步难行。

贺钦凡听着话，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扯了一下嘴皮，语气生疏的开口：“我在平镇摸爬打滚十年之久，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他眯了眯眼接着往下说：“我他妈就混子一个，需要什么？你觉得你能给我什么？”

他凑近刘凡的耳边声音缓缓地出口：“就算我什么都没有，照样能活，你给我的就一条命，请记住。”

声音再次冷漠开口：“所以做好你的刘太太，别再来烦我。”

说完后转身不留情面的离开了酒店。

贺钦凡的话仿佛是在刘凡的心上狠狠的插了一刀，让她眼角发红，连挽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望着贺钦凡坚定的远去，她才觉悟都没用了，他不会回头，也不会叫她妈妈，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

——

火车上，贺钦凡靠在座位椅上，眼睛无神的望向窗外。

他总是一幅模样，没有表情，眸子里看不到光，让人琢磨不透。

光折射在他脸上，他却一点也没动静，他就这样总是一个人来来回回、漂浮不定的，什么也没有，脚底下是空的。

人人都说他不可一世，可他却什么都没有。

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三点二十，大概还有十分钟能到平镇，他闭上了眼睛，打算睡一会。

光下熟睡的他，褪去了一点戾气，少了点生疏感，有些少年，有些青涩，可这样的他只属于这种时候吧。

光正耀，他是翩翩少年，光暗散时，早已荡然无存。

——

病房内，纪柯从昏睡缓缓睁眼，对却是纪大伟苍累的脸。

“醒啦。”纪大伟嘴角扯着笑问。

她闭上了双眼，她应该要接受这样的事实，人有生老病死，不是她能阻拦的，世上人人都一样。

“把奶奶送回平镇吧。”她忍住情绪开口，可是眼泪总是不听话的掉。

“好，你也不要太难过，奶奶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难受，纪大伟的心也跟着下沉。

纪柯头瞥向一边，抿着嘴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养好身体，等过几天我帮你转校，转到附中来。”纪大伟起身帮她拉好被子。

“我不转。”

纪大伟收回手，坐在床边上，秒变脸色问：“留在那个烂地方干嘛？”

纪柯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纪大伟，叹了一口说：“奶奶在平镇呆了几十年，我为什么不可以？意思是说奶奶在你心里也是个烂人？”

句句话逼人，气的纪大伟瞪眼，人也不再坐着，站起身说：“纪柯，你知道什么？你奶奶是为了你爷爷才一直不肯来明市。”

“奶奶为了爷爷，我为了奶奶，有什么问题吗？”

“纪柯，爸爸是为了你好，平镇的孩子都没出息，我不希望你也这么，还是说你在怪爸爸娶了阿姨？”纪大伟软着性子说。

纪柯语气懒散说：“我不怪你，我就是想留在平镇。”

“我不同意!”

纪大伟带着怒气的，离开平镇就是为了让纪柯单纯的活着，活的开心点，那地方太混乱了，没人管辖，让人不安。

以前有柯林，现在走了怎么可能让纪柯独自在那种地方。

“爸爸……我只是想有个念想。”纪柯无奈的出声，她只是想留在那里陪着柯林而已，就这一个要求。

纪大伟愣了一下，这好像是纪柯从和他置气以来第一次喊他爸爸，他软下心，走到纪柯面前说道：“纪柯……”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爸爸就从了我吧。”

听到这话，纪大伟没再说话，像是在思考。

后来他只说了一句话：“周末回明市一次。”

见纪大伟松口她也没再多说，点着头答应了。

第二天就回平镇了，之后柯林下葬，纪柯没哭，她要纪大伟安排，把奶奶和爷爷安葬在一起。

她说：“奶奶身前一定很爱爷爷，不然为啥取名把你取成爷爷的，又将我的名字取成他俩的，放在一起就不会孤独。”

纪大伟说了句好。

下葬的第二天，她半蹲着摸着墓前柯林的相片，照片里的柯林笑着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