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不正常恋爱(21)

她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失神。少女让她仿佛再一次经历那深刻的痛苦:皮肉被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剖开，未消毒的针和线直接穿刺皮肤，虫类啃食血肉时过于清晰的啮齿交错声……过于敏感的神经将一切感受放大数百倍。

在长达八年的时间内，痛意占据了所有感官，渐渐麻木到让人产生冷眼旁观的错觉。唯一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是存留于理智之中的恨意与杀戮的渴望。

但其实她觉得，比起“嫉妒”更适合她的应该是“怨恨”才对。

四岁之前的记忆并不清晰，她的记忆是从被带到那座“地狱”开始的。

她被换上白色的印有“119”数字的衣裤。高大强壮的男人丝毫不顾及孩子的娇弱，粗鲁地提着她一只胳膊往前拖。男人在一座铁牢前停下，打开门直接将她扔了进去，毫无准备的她将向一个少女扑去。少女急忙接住她，拍拍她的背表示安抚，接着用十足怨恨的目光盯着铁栏之外的男人。男人走后，少女低头柔声安慰，“别怕，别怕，姐姐在呢！”

女孩怯生生的抬起头，这座牢里都是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超过15岁。每个人对着突如其来的她都微笑着，对他展露善意。尽管会牵扯到周身疼痛的伤口，那每个人依然给了她一个拥抱或摸摸她的头，甚至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黑发男孩，还递给她一颗珍藏许久糖——糖已经融化了，十分黏腻。

尽管每天都要经历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但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却永远带着阳光般的暖，尽管化脓腐烂的腥臭味充斥着整座暗牢，但因为有大家在，依然是她心目中最美好的地方。

但这一切从她八岁那年改变了。她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她而去，会偷偷带好吃的姐姐再也无法给她带吃的了，会给他讲笑话的哥哥再也无法给她讲笑话了，叽叽喳喳的胖胖再也无法开口了……后来是那个安慰她的少女，那座牢里的人一个个消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而她甚至连他们冰冷的尸体都没有办法再触及。最后，只剩下她和那个黑发男孩。

哥哥姐姐们告诉她，有机会一定要逃，逃得远远的。但她不想逃。随着大家的离开，随着一次次的疼痛，她发现她的脑海中一个名字渐渐清晰，伴随而来的是强大浓郁的暗系能量。

终于在12岁那年，一把尖刀刺破她心脏的那一瞬间，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不是带有大家祝福的“艾米”，而是“艾莉丝”——嫉妒魔女的真名。

腥红于一瞬间填满了眼眶，女孩唇角勾起久违的笑意。

呐，既然我没有死，那死的可就是你们喽！

准备好，下地狱了吗？

女孩从冰冷的手术台上跃下黑发，男孩冲铝孩的影子中慢慢浮现。（这是因为半年前，男孩在实验中几乎死去，女孩用暗系魔法改造了男孩的身体，男孩从此以后就可以生存于影子之中。之前一直在女孩的影子里。）

“开，开始吧。”男孩沙哑的声音预示着杀戮的开启。

这一夜，两人在“艳丽”中同行，鲜血彻底浸染了他们身上的白色，这座监牢里从未停止的哀嚎声终于变了对象。最后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在交错纵横的道路中间，被四周冰冷的金属反映的是满地的残肢躯壳。

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得到全尸。

监牢之外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村庄，离城市并不远。在村庄背面的山上，是无数被随意丢弃的尸骸。这些尸骸大都化为了白骨，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女孩沉默地看着，半晌，和男孩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两人并没有站起，直接在尸山前挖坑，将骸骨轻轻放于坑底，仔细填上土，砍倒树木做成木牌立上。除了砍树和做木牌，两人没有动用一丝魔力，只沉默着用双手挖开土移骸骨，埋土。过大的工程量让两人的手伤痕累累，他们不眠不休地花了三天两夜才将所有的骸骨掩埋完。密密麻麻的排空木牌分布在山坡之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女孩轻轻吟唱起记忆传承中的送魂歌，长久没有说话的声音嘶哑难听，男孩静静的握住女孩的手，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吟唱。黎明之时，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女孩的眼里流出鲜红，她抱着男孩，从八岁起便再没哭过的女孩在这一天再次痛哭出声，可流下的颜色，再也不复透明了。

为了避免他们再被侵扰，女孩将这个地方掩埋，没有人能够进入。尘土飞扬间，女孩仿佛看到大家带着笑容向她挥手。

“大家和我告别了呢！”

“嗯。”男孩紧紧握住女孩的手。他答应过哥哥姐姐们要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