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季惊棠笑了下。
张其然目视四下,双眼黑深,在隐忍,但不是关乎性的压抑,而是他想逃离这里。
她的家,让他想起了他曾经的家,穷困潦倒,潮湿腐朽,哪怕是好天气,都像是活在灰濛濛的雨季,与外面的世界不是同一滤镜。
察觉到他失神,季惊棠笑容淡了些,翘指轻抵他胸膛,但男人还是神游,季惊棠起了脾气,直接扯下他口罩,踮脚咬他。
张其然这才回魂,疼痛迫使他抿了下唇:“干你们这行的都像你这么猴急?”
季惊棠轻描淡写:“顾客越帅,就会越急。”
张其然承认自己被她荒诞的逻辑取悦了,薄唇挑高:“先付钱还是先干活?”
季惊棠毫不掩饰自己的需求:“我想找长期饭票。”
张其然居高临下,脸因逆光幽森峻挺。他看起来就像个刚掌权的年轻暴君:“那得看你表现了。”
季惊棠搭上他手腕,“要搜身吗?”
“嗯?”
季惊棠不掩讥诮:“我可没藏手机录音笔这些东西,家里也没监控,干干净净,职业素质和道德品质可比某些人好多了。”
张其然发出一个短促却真心实意的笑音。
这样狂妄恶毒的女人,走投无路、虚与委蛇的样子,真是激得他身心躁急。
他径自反扣住她,季惊棠疼出一声嘤咛:“到底是谁猴急?”
她示意他别再待门外。
张其然仿佛没听懂,懒散地睥睨。
……
季惊棠酡红着脸提出异议:“能不能有点道德?”
在她动弹不得的无助里,张其然哑声说:“季惊棠,你也配谈道德?”
☆、12
很小的时候,季惊棠的母亲就跟她说过:性是最简单有效的交流。
以前她不懂,但这几年,她慢慢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十岁那年,母亲嗜赌成性,父亲不堪忍受,毅然离开她们母女。
这个骨子里重男轻女的男人直接放弃抚养权,把她丢给了责任感低微的母亲。
不到半年,他便有了新的家庭,从此人间蒸发。
季惊棠出生在四月,剪断脐带后,她一声尖啼,母亲转头想看看自己孩子,却被一窗初发的粉色海棠吸走目光。
季惊棠便有了这样的名字。
她也的确人如其名,逐渐长开的面容比花还要娇嫩,等婴儿肥褪尽,她已经是过路人都会多看的精灵。
母亲患有严重的抑郁与焦虑,常带不同的男人回家。
有年轻的,会怯生生地四处张望,也有年长的,眼中不掩色/欲熏心,偶尔还打起她这个漂亮女儿的主意。
母亲只说:她还小。
言语间并无保护之意。
下课后,家里总一片狼藉,季惊棠立在厨房里,擦洗碗碟时,常听见隔壁房里传出极大动静:母亲或哭嚎,或尖笑,听上去相当尽兴,可等真正送走那些人,她又会落寞坐在房里或桌边,幽魂般夹着烟,吞云吐雾,并打开陈旧的留声机,放一些完全提不起劲的软绵绵老歌。
季惊棠知道她在做什么。
可她不好多问,因为她这个妈,也没别的本事,她心里清楚。
夜深人静时,她常望着天花板,自我告诫:她决不能成为母亲这样的人,这种没用的,令人唾弃的婊/子。
但十六岁那年,债主上门打砸,大闹一场,季惊棠蜷在墙角,望着满地的碎玻璃发抖,门都不敢出。
被迫辍学后,季惊棠常闷在房中哭泣,母亲为避风头不知去向,她无依无靠,一分钱都没有。橱柜里的面包发了霉,她就把变质的部分揪去,剩余的分成好几份,勉强度日。
一礼拜后,她饿得发懵,一头栽在地上。
两眼发黑前,她脑子里只一个念头:要是这样死了该多好啊。
可惜她没死成,醒来时,她躺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妈妈的发小悄悄把她接来了,救了她一命,也把她卖给了她。
发小的名字叫陈安如,经营着一家高档夜总会,她和善地让季惊棠称呼她为“如姨”。
季惊棠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姓汤,人已中年,但五官硬朗,长得还不错,至少看起来比妈妈那些客人顺眼得多。
可等他五指不以为意按来自己胸部,轻轻搓捏两下时,季惊棠开始犯恶心。
身体里挤满了强烈的惊惧,她弓起背,像雏鸟那样颤栗不停。
男人说:“这么小,真十八了吗?”
如姨回:“哪能真十八。”
男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季惊棠的思想完全颠覆。
酒店房间里摆放了一地厚礼,有她梦寐以求的漂亮公主裙,有明净剔透的珠宝项链,还有彩虹一般缤纷的糖果与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