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新房的门上了漆,看着有几分光鲜气,实则就是木条加木板子钉成的。
江宝珠伸手一拉门,哗地一声,门没拉开。
屋里有门栓,江宝珠背着光,在摇曳的烛火里也没看清,她伸手摸着拉了两下,门栓是开的,再一拉门,显出一条缝来,这才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了。
徐家人竟然锁门!
江宝珠原先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她心里发凉,看来徐家人心里是什么都清楚,根本把什么事都预料到了,更把她算计得清清楚楚。
不行,她必须得走。
不然等到明天天亮,再怎么样她也说不清楚了,她一定要现在就走。
这大冬天里,江宝珠急出一身汗,她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新房明显被收拾过,一件趁手的家伙什儿都没有。
锁都想到了,还能给她留工具吗?
江宝珠心里恨极了,再看那门,仿佛就看到了自己将要被囚禁的后半辈子。
无论如何,她今天是一定要出去。
江宝珠突然想到,这房门其实并不牢固,不是乡下习惯用的实杉木板,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压缩板,也就结婚没多久吧,一次徐二弟喝了酒和他爸吵架,一拳就砸了一个洞。
看着好看,实际酥得跟棉花似的。
江宝珠没再犹豫,抬起长腿,没敢对着门板上踹,就使劲地去蹬。
门板上那零星的几个钉子与她僵持了半分钟,最后阵亡了。
噗。
门板与门框脱出了一条缝,发出一声不轻不重地声响。
床上的徐二弟立即哼了一声,呼噜声也停了。
江宝珠捏紧了拳头,屏住了呼吸,就想着和他拼了。
等了大概半分钟,徐二弟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酒多了,估计天塌了也醒不过来。
外间也安安静静的,西屋徐二弟他爸妈的房间听着也没声响。
许是为了操办婚事都累了。
江宝珠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在门边蹲了下来,伸手一摸,那门果然裂了。
她也顾不得别的,手脚并用,又扒又扯,终于弄出一个洞,她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头发挤乱了也顾不上。
房间外就是灶间,才办完酒席,还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灶间有门连着后院。
江宝珠喘了几口气,抖着手站直了身体,她过去拉开了后门的门栓,外边寒风瑟瑟,西北风刮得骨头疼。
被这么一冻,江宝珠终于冷静了一些。
她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此时的她虽然紧张,但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楚,她果断又经过那洞钻回了房间 。
徐二弟睡得死死的,江宝珠轻手轻脚地走到角落,将放在被絮橱上面的陪嫁樟木箱打开。
这一家子值钱的东西,也没个地方搁,都放在箱子里了。
箱子底用旧的年历画包着耳环和戒指两样金器,这是江宝珠她妈给的嫁妆头面,另外还有一百多块钱的新娘子“叫应”红包和婚礼人情红包。
江宝珠连着那本几个小时前她才记好的帐本一起往口袋里一塞,转身就要走。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什么呢?”
徐二弟的声音模模糊糊突然从身后传来,把江宝珠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嗯……嗯,就睡了。”
她强作镇定地回了一句。
徐二弟又“唔”了两声,翻了个身不说话了。
过了半分钟,那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江宝珠伸手按了一下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有些僵了。
这一回她没再停留,从房门的洞里钻了出去,一路从后门离开,抄着小路,一路往家里跑。
这还是冬夜,半弯弯月挂在天上,月色并不明朗。
风很大,凛冽刺骨,四处都是枯条枝丫发出的沙沙摩挲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偶尔还有夜鸟幽幽的叫唤。
咕咕,咕。
咕咕,咕。
声调拉得又长又阴森。
江宝珠走过夜路,不过就是隔着两三家人家的串门,或者十几个人一起结伴看电影的来回。半夜十二点的夜路,她是第一次。
走了没多久她就后悔了,不该走小路的。
平时白天不觉得,此时路旁的树影都成了鬼影,更别提远远看着就漆黑一片的连绵竹林子。
江宝珠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田间的土埂路上,一直走到手脚冰冷,整个人直打哆嗦。
悉悉索索的声音冷不防从前面传来,她背上都凉了,脚下稍犹豫,突然一道黑影嗖地一声从她面前蹿过。
“啊!”
江宝珠吓得叫了一声,在旷野上传出老远。
那黑影倒是淡定,听到声音还回头来看她。江宝珠努力定神看过去,长条形拖着根尾巴,终于认出大概是只黄鼠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