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挡板早就升了起来,将车的前座与后座完全隔成了两个空间,沈和秋才没注意到司机刚刚原来不在车内。
他看着易晟将药膏挤了一些在棉签上,而后靠过来,曲起的手指轻轻抵着他的下巴,拿着棉签给他唇上的伤口涂药。
药膏浸润在嘴唇的伤口上带来一瞬镇痛的清凉,沈和秋抬眸,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但因为嘴唇被擦拭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易先生……你生气了吗?”
易晟脸色依然有些冷,但手下的动作却很轻柔:“嗯。”
节目录制结束时,时间不早了,阳光已经收敛许多。
现在又下着雨,车窗外的光线更是微弱,被男人锋锐的侧脸轮廓一拦,只余下淡淡的阴影。
沈和秋忐忑不安地揪着手指尖,低下头,嗫嚅着道:“对不起。”
易晟没说话,只是捏着棉签继续给沈和秋上药。
沈和秋有些慌了,他磕磕绊绊地说:“我下次、不会了。”
“下次、不会咬了,你别生气,我错了……”
易晟看着沈和秋绞着手指,被堵在座椅角落的可怜模样微叹了口气:“还有下次?”
“……没、没有了。”沈和秋着急忙慌地说。
他的眼圈本来就因为疼痛微微红着,现在一急,一汪眼泪便蓄在了眼眶里,打着转摇摇欲坠。
易晟的气早就消了些,现在又看到小朋友这幅模样,更是拿他没办法。
他从后座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帮沈和秋擦眼泪:“别哭。”
“哭什么呢,我不生气了。”
沈和秋一下子没止住眼泪,泪眼婆娑地抽抽噎噎:“真、真的吗?”
“真的。”易晟伸出手臂,把缩在一角的小夜莺抱在怀里,抚顺了他的微微发抖的脊背,像是安慰一只受惊的幼崽一般。
他低哄着怀里的小朋友,声线和语气都温柔得不像话:“只要啾啾别再伤到自己。”
“我会心疼。”
沈和秋被易晟温柔地擦完了眼泪,也觉得刚刚自己急得掉眼泪有点不好意思。
他红着耳根垂下眼,正巧看见易晟被雨打湿的袖口,便悄悄拉住了,小声道:“你淋雨了……衣服湿了,会冷的。”
易晟被他这种无意间的小关心给彻底软化了心肠:“没事。”
他看沈和秋又盯着他挂着水珠的发梢看:“车里有毛巾,啾啾要帮我擦一下吗?”
沈和秋听了,立刻点头,去把毛巾翻出来。
他小心地将毛巾展开,盖在易先生的头发上揉了两下,然后发现坐着身高不太够,便在座椅上跪着膝盖,半直起身给易晟擦头发。
干燥的毛巾逐渐被雨珠濡湿浸润一点。
窗外的阵雨下完了,乌云散去,展露出天边的晚霞。
易晟缓缓开了口:“啾啾。”
沈和秋感觉易先生的头发差不多干了,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软乎乎的回应:“嗯?”
“今天谁欺负你了。”
沈和秋拿着毛巾,动作僵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又将声音咽下去。
不能说。
曲酩知道他的病,如果曲酩告诉了易先生……
易先生就会离开了。
沈和秋捏紧了手里的毛巾,声音半咽在喉咙里:“……没有人。”
他垂下鸦黑色的睫羽:“没有人、欺负我。”
易晟没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沈和秋攥紧的手上,眼眸微黯,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摸了摸小朋友柔软的黑发,慢慢说道:“没关系。”
“啾啾不想说就不用说。”
只要去查,就知道是谁欺负他的小夜莺。
曲酩漫不经心地走进醉竹楼。
他并不想来赴路秋的约,最近在沈和秋那里受挫本就让他有些烦躁。
而路秋就正好在这个关头打电话把他约出来。
如果不是路秋说他想通了,不会再来纠缠,还有关于沈和秋的事情要告诉他,他也不会来。
曲酩平淡的神色里隐隐透出点不耐,他一路走进路秋订的包厢里。
路秋已经坐在里面等了。
门一被推开,他就扭头看过去,见是曲酩来了,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曲酩。”
曲酩在路秋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消瘦的面容在灯光下很是沉默,一如路秋初见时那般。
“路先生。”
“关于沈的事你直说吧。”
亲昵的“沈”与疏离的“路先生”对比,让路秋笑容一僵。
又是这样,曲酩的眼里永远只有沈和秋!
路秋眼里充斥着不甘心。
这次也是,如果不是他借沈和秋的名义约人,曲酩根本不会来。
他为了曲酩干了这么些不见得人的事,而沈和秋只是一个废物!
凭什么曲酩永远都看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