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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女少卿(15)

作者: 卷阿七七 阅读记录

吴枕云暗暗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他正站在梅花包子铺面前,微微低着头,手中的十六股鸦青纸紫竹聚骨折扇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似在等什么人。

哦,对了,是在等他老子吴枕云本人。

“儿子!”吴枕云提起银灰襕袍宽大的下裳快跑至那人面前,仰起脸来,对那人弯眸笑道,“你怎么来了?”

她口中的“儿子”名唤任逸,家中世代行医,他打小便学得一手好医术,凭着一技之长,十五岁被选入太医局学医,现如今在翰林医官院任副使,算是年少有为。

任逸是吴枕云从西疆回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故人。

吴枕云从西疆回盛都的路上突遇咳疾,还上吐下泻,整个人面色青虚,双眸泛着血丝,当时距盛都还有三天的车马程,她本想着强撑着身体赶路,任逸便来了。

这位故人一见着她二话不说就给她诊脉施针,如两人初遇时一样。

每次吴枕云从淳于府逃到赵墨府上,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伤,疗伤治病是一件顶顶麻烦的事,若赵墨的阿姊看到了定会给她问医拿药,吴枕云不愿多事,总是用衣摆袖口将累累伤痕掩盖起来。

有一次她来不及遮掩身上伤痕便晕倒在赵墨府门前,醒来后就看到年仅十六岁的任大夫任逸为她诊脉施针。那时候的吴枕云并不相信他是大夫,还以为他是赵墨派来挖掉自己心肝的刽子手,吓得躲在床角不敢出来,最后还是赵墨把她给拽出来的。

她为此还胆战心惊了好久好久,即使最后知道任逸是大夫她也迟迟不敢接近他,直到吴枕云发现任逸此人和善可亲又爱笑,还比赵墨脾气好,她才终于肯与任逸说话。

“别占我便宜!”任逸手中聚骨折扇抬起,轻巧地划个半弧再轻轻一转,指向另一边:“你儿子在那边呢!”

“我儿子?”

吴枕云往任逸手中聚骨折扇所指的方向一看,两眼一发黑,双腿都要发软了。

她认谁做干儿子都好,就是不能认此人为干儿子,即使他身居高位、家财万贯、风姿卓然也不行!

“下官见过赵知府。”吴枕云站在原地冲远处走来的人俯首作揖,毕恭毕敬地说道。

“你唤他作什么?赵知府?”

一旁的任逸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吴枕云那时候整日甜甜地叫着赵墨“遇白哥哥”“遇白哥哥”,叫得他耳朵都起腻了,现在她居然恭恭敬敬唤赵墨“赵知府”?语气还这么清汤寡水的没一丁点感情,这是怎么回事?

他诧异道:“吴枕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安闲兄此言何意?”吴枕云直起身子茫然地看向任逸,道:“我与赵知府仅有过一面之缘,不尊称他为赵知府那该尊称为什么?”偏过脸故作俏皮的对任逸低声道:“难不成真的叫他儿子?他敢应我也不敢叫啊!”

“一面之缘?”任逸那双桃花眸瞪大,愕然道:“才一面……吴枕云,你……当真……不记得他了?”

原先赵墨同他说吴枕云忘了一些往事他还不信,那次他到官驿给初回盛都的吴枕云诊脉施针时她明明还好好的,她口中虽未提及赵墨一字,但任逸那时以为是她不愿提及,何曾想竟是她忘了赵墨!

怎么可能呢?吴枕云记得他,却不记得赵墨,依他浅薄的医术来看,这事怎么也说不通的。

“吴少卿。”赵墨缓走至两人跟前,微微躬身见过礼,语气疏离。

这下任逸彻底懵了:一个“一面之缘”,一个冷冷淡淡,难不成这两人当真不熟?

吴枕云躬身感谢道:“多谢赵知府此次出手相救,下官感激不尽,至于赵知府替下官垫付的六两酒钱,下官定会加倍奉还。”

赵墨却摇头道:“吴少卿的酒钱并非在下垫付,在下不敢贪功。”

“阿娘……”赵墨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约莫三四岁身量的小男孩来,他抓着赵墨的下裳衣料,探出一个圆溜溜小脑袋来,奶声奶气道:“是年年垫付的酒钱,不是爹爹垫付的。”

小男孩冲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叫“阿娘”已很让人大吃一惊了,他竟还冲着从未生过孩子的吴枕云叫“阿娘”?这不是胡扯吗?

在这位小男孩叫出“阿娘”的时候,吴枕云脑中已经补足了许多可能,这孩子叫赵墨“爹爹”,那多半是赵墨的孩子了,赵墨让他的孩子叫自己“阿娘”,兴许是想让吴枕云做这孩子的后娘。

那孩子的亲娘去哪儿了?死了?跟别人跑了?还是被赵墨休弃了?

不管哪种可能,吴枕云都不要当这孩子的后娘。

后娘多难当啊!她日子已经够艰难的了,上天又没打算降大任于她,她自己根本没必要再用这种事来磨砺自己坚韧不拔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