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娇美人(81)
她手下用力,殷红的花朵绽开,血迹顺着小丫鬟被吓得惨白的面颊淌下,混着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璎珞串宝象纹地毯上。
片刻后,屋里规整干净,齐妙妙面带温笑,坐在皇后为其置办的小佛堂,做睡前功课。
东宫和卫国公府的这门亲事传得沸沸扬扬后,便是秦桓泽不说,清荷也知道了其中缘由。
秦桓泽前脚收了齐家献上的女儿,后脚京城出了名的作弊大户温二郎就站出,把舞弊的事情给揽去了,破承题分析得头头是道,即使是贡院的官员来看,也要认他才是泄题的主谋。
温二郎何人?
圣上继位初始,头一科的探花郎。以十二岁稚龄,成为大陈有史以来的第一神童。
然却因酒醉花街,念了一句“出了天子庙,忙钻芙蓉帐”的行令,被圣上怒斥作风不当,不配入仕为官而抹去名次。
要说这温二郎也是争气,三年后,又逢大比,圣上亲勾出来的三位殿前门生里面,依旧有他。
圣上大怒,撂了他的卷子,赐下“自好”二字,令其反省行径,规束自己的言行举止。
自此,温二郎不再执迷科举,反而另辟蹊径,做起了科举舞弊的买卖。
凡科举比邻他前后左右之人,他皆能代为答卷,到是不为赚钱,事后承情的学子或送金银,或购田置地,他也只取时下有需。
温二郎参考多年,他能猜的考题也是有过的事情,至于那几个聚众闹事的商户,则是糊迷心窍,被歹人顶着宫中的名义骗了而已。
眼下水落石出,栽赃东宫的人悉数被抓,温二郎锒铛入狱,只等殿前过审,案卷归宗之后,秋后提人问斩。
只是这话骗骗外人还成,放在清荷跟前,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温二郎清早带着自证的破承手稿去的刑部投案,晌午不到,那份掀起惊天巨浪的八股破承文就在街上卖得沸沸扬扬。
琉璃跟着厨房的婆子出门买糖葫芦,都被强塞着仨铜板买了一份回来。
她看着那舞弊的稿子,只一眼,就认出来其中的猫腻。
本科圣上出题‘学习’二字。
承《论语》,学而时习之。
破题“学与时进,功思纯矣。”转论,“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
通篇她看着都觉得熟悉的厉害,这哪里是温二郎所作得试卷,字字句句都是那日她在高阳书院讲过的东西。
因她听过秦桓泽谈圣上有意撤藩改州,才着重论述了‘时进’与‘变通’。
温二郎就算是将历年考题一日三餐的温故钻研,也不能全猜在她的论题点上。
又想起秦桓泽给她保证的三天时限,她眉目生辉,靠在软枕上发笑。
这门亲事,到底是谁给谁挖的坑,还未可知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转天,温二郎被拖到殿前亲审,哭着当堂翻供,直说这份答卷是齐家拿怡红快绿楼‘小佳娟’的性命相要挟,他才不得不配合。
经他这么一闹,更深的事情也被扒了出来,这份被拿来让温二郎顶缸的文章,是开考前一天,太子身边的一个小书童在众目睽睽之下随口作答的。
考前……
太子作为主考官,考前要去的地方,唯有高阳书院的桃李宴了。
席间坐的都是当世文人大儒,若是真的作弊,抄旁人的东西拿出来献,三两句话就得被拆穿。
再观这篇文章的气量体识,颇有当年钟雷的恢弘阵势。
一个小书童能随口做出此等文章?任谁也不相信。
太和殿里鸦雀无声,文章是太子的人所作,齐家又强拉一个温二郎,真真假假,一时让人难以分辨。
皇上将眸色沉下,点了一人出来:“苏景山,你来说说。”
泄题的桃李宴是他主持的,他又担任此届的副考官,总要拿个一二三四出来。
苏尚书今日在朝服里面套了一件道袍,整个人略显臃肿,他左右摇摆着上前两步,朝太子的方向瞥了一目。
“启禀圣上,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此次舞弊泄题,与太子殿下绝无干系。”
在场之人各揣心思,虽知道苏家是东宫的人,但这个时候把话说得太满了,未免过于‘忠诚’。
皇上轻笑,道:“哦,那小书童是你扮的?”
苏景山也跟着笑,他做过先帝爷的替身道士,在皇上面前说话也随性些:“臣这粗鄙模样,便是想乔装打扮,太子爷也不乐意。”
“嗯——”
龙椅上轻飘飘一句长音,底下众臣忙禁声站好。
苏景山继续道:“圣上您也瞧了,这文章辞藻行事,颇有几分钟雷的风采。”他幽幽太息,“也是应该的,毕竟父女连心,若连他的独女都丢了这些东西,那人在这世上,就再没一点儿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