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一打量,全须全尾,没有磕破一块油皮,盛装打扮的娇女子,瞧着红光满面,大长公主这才稍稍放心。
程玄不是第一次上门,这次却是以新姑爷的身份上门。
他也不扭捏,拱手作揖:“怀昭拜见岳丈岳母。”
大长公主不待见他,转念想到女儿在宫里水深火热,面上不好太过,免得自家女儿跟着遭罪受气。
楚若英同样拱手作揖:“使不得使不得,皇上贵为天子,微臣岂敢……”
“天子也是人,也要娶妻生子,长宁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一体,大长公主和驸马是长宁的父母,便是怀昭的父母。”程玄急促打断,说。
见他面上情真意切,楚若英满意,大长公主对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转变,催促:“别站着了,你们快快入府。厨房做了好酒好菜,一会儿阿娘下厨,亲自做一些蟹酿橙,叫你们尝尝。”
程玄眼中闪过惊喜:“如此,拙婿沾宁宁的光,一会儿有口福了。”
这话,听得楚长宁牙酸。
一行人穿过院子,来到前厅。
说话间功夫,厨房里的饭菜已备好。
席上,都是楚长宁平时爱吃的菜。
十一月的螃蟹,蟹膏饱满,口感鲜甜,取以橙子掏去果肉,将混合的蟹肉蟹膏调汁儿,盛装到橙子内,搁置笼里水汽蒸腾,一道繁复的蟹酿橙,便完工。
饭毕,程玄知她们母女定然有话要说,主动提起同楚若英这个岳父厮杀对弈。
一局,还未能坚持一刻钟,以程玄惨败收场。
之后接连几局,盘盘皆输,不过程玄在进步,从初时的一刻钟,败局时间能拖延至两刻。
到最后,楚若英收敛了轻率,精神高度集中,手执的一粒白子放下,随口问询:“观你的路子,不知研究的棋谱有哪些?”
程玄回:“无聊时,在军营看过将士们对弈,自己下场,还是头一回。”
楚若英无语凝噎,搞了半天,原来是个野路子,难怪。
却说内宅栖霞阁,支开了下人,母女俩躲在暖阁里说着悄悄话。
大长公主:“你是阿娘的心肝肉,一想到你在宫里头受苦受罪,处处受牵制,阿娘一颗心悬着,不踏实。”
楚长宁笑着安抚:“女儿在宫里一切都好,他待我也好,不然哪有今日的归宁。”
大长公主心知如此,可想到程玄将计就计痛杀手足,手段之狠辣,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听说你住在乾清宫,还未搬去自己的寝殿。为着这么点小事儿,朝堂上御史们没少参你。”
楚长宁错愕极了:“我竟不知这些?看来我在宫中耳目闭塞,跟个瞎子聋子似的。”
既然有所图谋,必然要比旁人先知先觉,耳目必不可少。
谈话时间不知不觉,日落黄昏,不消催促,楚长宁和母亲一同来到前厅。
恰好,这局对弈有了结果。
回宫的路上,楚长宁发问:“朝堂有御史参了我一本,这事儿我怎么不知?”
程玄不太在意:“怕你多想,所以叫下面人瞒着点。”
楚长宁不满:“所以皇上是要叫我全心全意依附于你,没了皇上,形容废人。”
程玄百口莫辩:“不是,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楚长宁反问:“如果皇上不是这样想的,以后遇事,别瞒我。”
程玄自是答应。
他才没那么傻,同她怄气。
次日,因着归宁之事,再次遭到御史弹劾。
什么惑主,什么恃宠而骄,不够端庄娴静,有失一国之后的风范,纷纷谏言皇帝将皇后禁足思过,更有朝臣们要给皇帝纳妃纳妾。
听得春栀如实交代,楚长宁冷哼:“他们只差指着本宫的鼻子,骂本宫。”
五日后,一辆马车来到皇宫的角门。
马车停下,从里面走出两名穿绸缎面儿的中年夫妇,拉扯着一对儿女,驻足等候。
一刻钟后,一名身形瘦弱的年轻女人从深宫夹道走出,望到宫门外两道佝偻的身影,不自觉红了眼眶。
遥遥相顾,虽素未谋面,到底血浓于水,只一眼,便觉无比亲切。
当这对中年夫妇第一眼瞧见她时,挪不开眼,直到她走出宫门,迫不及待迎上前:“你是,芝兰?”
春盈的眼神从说话的中年妇人身上挪开,从窄袖里取出一只荷包,拉开收紧绳,将里面的物件儿全部倾倒出掌心。
一枚平安符,一块挂在脖颈的玉坠,等瞧见那只玉坠夫妻俩面上老泪纵横,中年妇人上前拿起玉坠辨认,扫到角缝里刻着“何芝兰”三个小字。
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芝兰,我的兰兰,母亲终于找到你了。”
春盈心怀忐忑,忍不住扑到妇人怀里,温暖的馨香将她包裹住,心安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