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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100)

“阿嚏……”钟荩揉揉鼻子。江上风大,又下着细雨,温度比白天凉了许多。在船上看雨和在都市里看是两种不同的景致。没有树木和建筑的阻挡,雨肆意地随风轻舞。雨丝时而轻快,时而急骤,摇曳生姿地投入涛涛江水之中。

宁城到重庆是逆水破浪,江流平缓,水深江阔。宁城已经远去,两岸看不到一星灯火,夜很深了。

钟荩是从梦中惊醒的。

她梦见凌瀚了,温柔地看着她,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孩子不过两三岁,仿佛和她捉迷藏,脸藏在凌瀚的腿后。她只看见一只翘起的羊角辫,哦,是个小姑娘。

这是你的孩子吗?她有些心酸地问。

你不认识她?凌瀚问道。

像卫蓝吧!她记得卫蓝那张白皙如玉的丽容。

凌瀚叹气,慢慢蹲下身,把小女孩推到她面前,你好好看看。

她努力瞪大眼睛,明明这么近,可她就是看不清小女孩的面容。她着急地眨着眼睛。

来,叫妈妈!凌瀚柔声对小女孩说。

她呆住了,怎么可能,她的孩子在三年前就没了。我不是你妈妈。她把脸别开。

钟荩,是她!你抱抱她,就明白了。凌瀚鼓励地朝小女孩挤挤眼。

小女孩向前迈了小小一步,樱红的小嘴一抿,害羞地耸耸鼻子,突然咯咯笑出声,朝她扑来。

她慌忙张开手臂接住……

她醒了,听到外面汽笛的声响,想起自己是在船上。怀里什么也没有,枕头濡湿了一大块。

她无声地坐了一会,披衣走出房间。

楼梯口有一盏灰黄的顶灯,勉强能看见四周的一切。楼下有脚步走动的声音,放映室里传来音乐声,此时,不是她一个人醒着。

她走上平台,白天,这里供游客观光、拍照,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钟书楷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离婚是必然的。她也替钟书楷不耻,但她能理解他的心情。那时得知自己怀孕,她也曾这么兴奋过。

她没办法留下来陪伴方仪,其实陪伴也是枉然。发生这样的事,别人是帮不上任何忙的,只有靠当事人慢慢撑过来。

她给方晴打了通电话,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方晴说立刻就去县城坐火车来宁城。

有方晴照顾方仪,她不用再担心了。但还是非常难过,不由地把自己的过去拿出来比较一般。内容不全部相同,结局却是同样的凄凉。

“阿嚏……”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钟荩把外衣拉了拉,雨大了起来,她往中间走了走,要是淋湿了,怕是真要感冒。

真不习惯这样的安静,仿佛置身孤岛,四周水茫茫一片。

上船时,她特意把三层船舱都转了遍。她确定,凌瀚不在船上。她的办法是有效的。

她却没有一点窃喜。

不管怎么讲,从县城坐三轮车回安镇的那个晚上,对于她来讲,是一段再不可复制的经历。

船在江面上行驶得十分平稳,没有一丝不适。

她买的是二等舱的船票,一个房间有四个人。常昊拿着船票,找到工作人员,要求换成一等舱。“我手臂受了伤。”他说得理直气壮。

这艘船从重庆到宁城是旅游线,各个景点都要停靠很久,要六天才到宁城,游客也非常多。返程时,就是一般的客船,只会中途上下客,两天就到终点,船票不是很紧张。

常昊如愿了。

那我住二等舱吧!她说道。

你帮我处理一次伤口,得多爬十多级台阶,不方便。他轻飘飘地就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船上有医务室,并不要她帮忙。

一等舱是二人间,迎面就是大大的玻璃窗,对岸的风景尽纳眼中。房中有空调、电视、放行李的桌子,还有独立的洗漱间。

常昊要了两个紧挨着的房间。

再过去一间住着一家来华游玩的日本人,以为她们是同胞,妻子哈着腰跑过来招呼。

她站在房间门口低声嘀咕:真浪费啊!

“不然我俩挤一间吗?”常昊看看她,问道。

当然不可以。她提着行李进房间了。

晚餐两人在宁城吃过了,洗漱之后,到平台上散了会步,她就催着常昊回房休息,毕竟是个病人。

江风有些水腥味,吹在身上湿润润的。远处出现了一大簇灯光,是哪个城镇?钟荩一时间到辨别不出。这片灯光,一下子把人从缥缈的仙境拉进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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