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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气泡(153)

明明是他没有看好她,明明老陶都说了让他这段时间稍微看着她点儿。

“操,”季繁低声骂了句脏话,他深吸口气,用力地搓了把脸,抬起头来,“爷爷怎么样?”

江起淮抬起头来:“没事。”

老人家身子骨一直硬朗,只是上了年纪的人,骨头脆,往雪地里那么一跌还是小臂骨折了。

江起淮进病房的时候,江清和刚醒过来,旁边的护士正在给他盖被子,一边温声说他:“您这手都这样了,还可哪儿跑什么呀,就老实躺会儿歇着吧,等下您孙子来了找不见人不是让他干着急吗?”

江清和笑了笑:“我想去看看跟我一起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没事儿,人活蹦乱跳的,精神着呢,”护士安慰他,说着转过头去,看见江起淮,“喏,您孙子来了。”

江清和转头看过去。

老人满头花白的头发有些乱,平时看上去精气神十足的小老头一瞬间就仿佛老了几岁,他嘴唇动了动,喊他:“阿淮……”

江起淮快步走过去,站在床边,低身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陶丫头怎么样了?”江爷爷问。

江起淮掖着被角的手指顿了顿:“睡着了,她没事。”

江爷爷好像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垮下来,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行……”

“我看见她了,她看着我,我想让她快走,别管我了,”老人声音颤抖着说,“但我说不出话来,我没说出来。”

江起淮手指捏着被单,一点一点收紧。

江清和红着眼,掉了眼泪:“我老命一条了,没什么可惜的,她还那么年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好,爷爷……爷爷没能好好护着我们家阿淮重要的人。”

江起淮闭上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陶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麻药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只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一点点尖锐的刺痛,手臂延展到指尖都有些发麻,不听使唤。

病房里一片寂静,灯关着,只走廊里的光悠悠地透过四方的玻璃洒进来。

她躺在床上,安静了片刻,缓慢地整理了一下脑子里混乱的信息。

在意识和视线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前,陶枝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砸在脸上。

温热,滚烫。

他哭了。

她怔怔地,空茫茫地看着天花板,片刻,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吃力地转过头。

陶修平坐在床边看着她,他握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和沙哑:“睡醒了?”

陶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爸爸……”

季繁窝在床尾的小沙发上惊醒,他瞬间蹦起来,两步走过来:“醒了?还有哪里痛吗?头晕不晕,渴不渴,肚子饿吗?”

陶枝:“……”

季繁伸出了一根手指悬在她面前,紧张地看着她:“这是几?”

陶枝翻了个白眼,哑着嗓子:“我又不是傻子,神经病。”

季繁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吓死老子了。”

陶修平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陶枝接过来,大口大口咕咚咕咚喝掉了一整杯水。

干痛得仿佛要冒火的嗓子舒服起来,她拿着杯子,看着陶修平,刚要说话。

“那个爷爷已经没事了,”陶修平知道她想问什么,抬手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放轻了声音,“枝枝好好保护了他,枝枝很勇敢。”

陶枝眨了眨眼,忽然非常迟钝地,觉得有些委屈,以及害怕。

十六岁的小姑娘,就算平时再怎么调皮,也是怕的。

在冲上去的那一瞬间,陶枝怕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以为自己很会打架,她不怕痛,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跟人打了多少次架,但是只有这次不一样。

那种成年人的力量和压迫感她根本没办法抗衡。

陶枝强忍着想要哭的冲动,朝陶修平伸出了手。

陶修平抱住了她。

她埋在他怀里,靠着他温暖宽厚的胸膛,她几乎很少感受过来自父亲的拥抱,小的时候还会撒着娇往爸爸怀里钻,长大了以后就再没有过了。

陶修平摸着她的头发。

他的孩子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久违的她小的时候一样。

粉雕玉琢漂漂亮亮的小小奶团子,看见他的时候会喊着爸爸跑过来,然后要他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交流就仅限于,她打来电话跟他讲最近发生的事情,跟他说她最近闯了什么祸,而他只是客观的评价这件事情她做得对不对。

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很难过的。

在长大的过程里,道理和对错她已经听过太多了,她只想听到一句可以撒娇的安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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