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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为公主裙下臣(124)

梁郁中将手铳对准青石地,扣动扳机,“砰”一声响,青石地砖迸出无数细小的石屑。

他吹了吹滚烫的手铳,不疾不徐道:“本督奉陛下之命,替你收尸。”

同日,大军讣告发出。

锦衣卫指挥使晏棠,战死台州府。

半个月后,黑绸马车开道,一行人低调进入杭州府,停在沿溪巷子一处精致的小院前。

晏棠躬身下了马车,左胸和肩膀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时值正午,日光毒辣,他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端详着门前的牌匾——愉园。

他在心里默念一遍,狐疑看向梁郁中,“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梁郁中紧了紧披风,肃然道:“圣上口谕,此生若敢相负,必将晏家碎尸万段。”

晏棠一怔,余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翩然而至。

他倏然回头,看到了那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她站在门前,身材稍显丰腴,秀雅绝俗的脸上笑靥丛生。

“晏郎,你回来了。”

春去秋来,四季更迭,一晃就到了乐成六年。

年关刚过,朝野关于立后之事又起了争论。大多数官员都关心国本社稷,天子早已及冠,希望早日重开选秀。

唯独晏尚同难以苟同,朗朗道:“陛下重情重义,乃是国之大幸。选秀虽然事关龙嗣,但毕竟是天子私事,你我朝臣妄加非议,乃是僭越。”

李韶端坐御门之下,翼善冠下依旧是一张温雅风逸的面庞,然而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些许少年气。

面对群臣的争执,他徐徐开口,铮然的声音带着让人不可忤逆的气场:“朕无心应对后宫,选秀之事不要再提,退朝!”

下朝后,李韶将晏尚同叫到了勤政殿。

“爱卿扶持朕这么多年,辛苦了。”李韶神情亲和的看向他,“爱卿也老了,朝野纷乱,到地方歇歇吧。”

到地方?须发花白的晏尚同愣了一瞬,这是要将他贬官……

他迟疑道:“陛下,可是老臣哪里做错了?”

“朝廷里哪有什么对错。”李韶模棱两可的回他,将一个信笺递给他,“到了杭州,记得去这里看看。”

翌日早朝,晏尚同被贬浙江担任布政使,百官哗然,五天后举家牵往杭州。

一路风调雨顺,到达杭州后,晏尚同第一时间来到了信笺上所写的地址,沿溪巷子,愉园。

小院精致优雅,春色满园。门前有小厮把守,拦住了他的去路:“什么人?”

晏尚同嘴唇翕动,不知该如何回答,恍惚间听到有孩童嬉闹的声音,他翘首朝里遥望。

只见蓊郁青翠之间走出来一对儿璧人,男人身型挺括,身穿黛色圆领袍,怀抱着一个三岁多大的孩童。女人生得清新可人,娇艳如这春日里的花朵。

他们有说有笑,顾盼间爱意流露。

晏尚同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拿手搓搓眼,反复几次,那一家三口离他越来越近。

小厮见他神经兮兮的,不知打哪里来的疯子,拿手推搡着他,厉喝道:“快走!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喧哗的声音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李映柔和晏棠互觑一眼,齐齐走向门口。

当他们看清来人时,皆是翘舌不下。

两人隐姓埋名,在杭州府过着平淡的小日子,除却李韶和梁郁中,无人知晓他们在此。

而这眼前人……

李映柔最先回过神来,对小厮喊道:“不得无礼,放人进来!”

小厮放行后,晏尚同腿脚发软,跌跌撞撞地走到他们身前,颤抖的手指向李映柔,又指向晏棠,最后指向他怀里的小家伙,“爹不是在做梦吧?你们……没死?”

晏棠乌眸中光彩流溢,抿起薄唇,好半晌才发出声音:“爹,这么多年,可还安好?”

“好,一切都好。”晏尚同不敢眨眼,生怕眼前都是他的幻想,他看向晏棠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孩,颤声道:“这是我的孙儿?”

晏棠含笑点头,看向儿子时,眉眼温柔下来,“他叫晏与之。”

“与之,好名字。”晏尚同想去抱抱他,却被三岁小孩打了手。

晏与之奶声奶气的开口:“爹,这老头是谁?”

面对儿子的失礼,晏棠朗然笑出声。李映柔见他还是这样溺爱,不禁板起脸,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腰,又恶狠狠瞪着儿子,“与之,这是你的祖父,不得胡言乱语!”

晏与之懵懂地挠挠头,在母亲威慑的下,还是不甘心地喊了声:“祖父。”

“诶,好孩子,好孩子……”

孩童稚嫩的呼唤让晏尚同心头百感交集,确信这一切都不是幻想,不是梦境。儿子和长公主没有死,他们在一起了,还生了个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