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首见白头(49)

本来走到宫门口看见侍人都在大门外，内殿无人服侍，她还担心会出什么事，如今想来姨母是为她着想，不想让宫人议论她的是非。对于常来皇后宫里的何棠梨，即使没有通报，也可自行入内，这宫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比起太子，何家女更得皇后宠。

“云舒不该为了我们的过失赔上一生的幸福，我们欠她何家的也该还清了，这么多年你对何棠梨的宠爱，我给予何棠梨权利，阿禾，该还清了，她的父母那时已是不能再留了，我没有给他们一个罪名，而让他们落个战死沙场的英名，已是最大的恩宠了，功高盖主这一点自古哪个君主不会忌惮，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这何棠梨也留不住，如今她要的能给她的，都给了，皇家没什么对不起他们何家的。”森严沉稳的声音一道道砸到了何棠梨的心上，原本轻快的步伐，再也踏不出一步。一日之间，仿佛什么都变了。

“小姐”素依声音里带着瑟瑟的惧意，面上全是苍白，这不是她们可以听得，一旦被发现，二人怎会有好下场。“小姐，我们走吧，走吧，素依求你，走吧”

素依的祈求唤回了何棠梨的心神，自归来起，何棠梨第一次如此清醒。她轻轻迈着步子，走到大殿门口，守在殿门口的人好奇她如此快出来，何棠梨对着侍人笑着道：“姨父姨母此时不便见我，几位切勿说我来过，我怕日后见面姨母不自在”。

看着这位太子妃脸上薄红，宫人还哪有不明白的，不就是儿媳撞见了公公婆婆的恩爱吗，他们不是傻子，怎会去戳破这尴尬的事情呢。“请太子妃放心，奴才们今日未见过太子妃”

听着他们的回答，何棠梨羞涩的笑了一下，而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快步离开了。转头之际那眼尾掉下了一滴清泪，所有的表情都化为恨意。

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是何棠梨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岁月，那时的她何家嫡女独女，父亲从不因她是女子，而对她忽视，她是家里人的掌心宠，作为一个女子十二年她活的比男子还要肆意自在。后来被接入宫中，她学会了收敛，学会了小心翼翼，她讨好这的人，却都是她的仇人，父母将她养育长大，而她却将一切回报给那些害死他父母的仇人。

“素依，你说这世间怎会有我这样蠢的人呢，眼盲心盲，不识人心”

“小姐，我们走吧，寻一处安生之地，不去参与着些事了好吗”

“素依，我走不了了，从我入宫起，从我嫁给慕云舒起，从我听见那些话起，我就注定走不了的。素依，我让人送你走，别再回来，日后就当从不曾遇见我，从不曾来过这深宫。”

“小姐”素依闻言跪在地上，拉着何棠梨的衣角，“我不走，我陪你，你要怎么做，素依都陪你，这一生素依生死都是小姐的人，怎么可能抛下小姐，一人离开呢”

“你该走的，素依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该离开了，这何家就剩下你了，你若不走，日后我与父亲母亲黄泉归家都无处可去，只能做个世间孤魂野鬼，素依你忍心吗，你走了，我去了地府黄泉还可以和父母一起回来看看，不是吗”何棠梨眼睛闪着淡淡的光，面色上带着憧憬，似乎已想到了那些团聚的日子。

“小姐，求你别丢下我，我们都走吧，夫人将军他们也不希望你这样的，他们死都不曾告知那些事，就是想你快快乐乐的活着，为什么现在一定要掺和进去呢，我们都走好不好，好不好啊，小姐”

素依的话，何棠梨怎会不知，可如今她又怎么能糊涂的活着，她一个人力量太小报复不了权势滔天的皇家，而对于安居乐业的百姓来说，她若是做了伤害君主的事，无疑不是给自己的父母蒙上了污名，既是自己无法安稳的活着，那么那些人也别想能活得安稳。

何棠梨送走了素依，斩断了对着皇城唯一的牵挂，慕云舒自那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何棠梨了，只知道她日日混迹的将士之间，极少回东宫。慕云舒常常看着楚妍发呆，怎么说也是曾经惊心动魄爱过的人，可没有何棠梨的身影后，这一份爱就不再能触动他的心了。

再相见时，是在边关的城楼上，怀着身孕的楚妍被宋国人抵在城墙边上，只待大战触发便击杀，何棠梨骑着马回望着急匆匆从京都赶过来的慕云舒，“何棠梨，要……楚妍……平安……归来”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又是无比清晰。

何棠梨驾着马，将手里的长矛给了副将，慢慢的走向敌方的城楼下，对面的弓箭对着自己的心脏，何棠梨似是回到了少年时光。

慕云舒他告诉何棠梨击杀楚妍，保自己平安，他等着她回来，自所有证据送到他面前时，他的心就偏向何棠梨了，他以为他欠楚颖的，可真正亏欠的人却不是她，他辜负了不该辜负的人，急匆匆来的边关，慕云舒要找到何棠梨赎罪弥补。